这一夜,因为墨轩这个尊贵的客人留宿,李月兰等人睡得很不踏实。可以说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为嘛,就怕亏待了墨轩。尽管是换了新的被褥新的枕巾,跟墨府的绫罗绸缎相比,还是天差地别。好在小家伙似乎也不在意这些。方瑶宽慰李月兰道:“娘,别紧张,小轩轩出身是不凡,不过他到底是个孩子,而且他是知道咱们家的情况的,不会介意这些。”他介意的是方正理不理他,陪不陪他玩儿。“说是这样说,人家到底身份尊贵。”李月兰在灶里燃起火,这夜里凉,她怕墨轩冻着,一晚上不知道起来给他盖多少被子。几乎是睁眼到天亮,这不,今天正好方瑶要赶集,睡不着索幸就起来给她做早饭。方瑶历来也起得早,李月兰前脚进厨房,她后脚就跟进来了。“没事,我看他睡得挺好。”一整晚都抱着方正的胳膊不撒手,生怕别人把方正抢走似的。也是奇了怪了,墨轩怎么就那么喜欢方正,都是男孩子,这有点儿不正常啊!不是说异性才相吸么!正想着,方圆也起来了。李月兰看见她问道:“怎么样,还在睡么?”“还在睡。”李月兰轻轻一叹,也不知道在叹什么,然后问道:“要不要叫醒他们,这要开早饭了!”她时刻谨记墨轩是客人,可别顾着自己吃了不等他让人家说闲话。“没事,娘,平常怎样就怎样,你给他们的早饭单独留出来就成。”方瑶道。她赶集起得早,一般都是自己先吃,后起的后吃。“这,不太好吧?”李月兰有些不确定。方圆也望着方瑶,这墨轩的身份到底不一样。昨晚说要留下过夜时,差点把她下巴都惊掉了。一个贵公子,怎么就看上她家了,就这种条件,他还能吃得香睡得香,也是活久见。“没什么好不好的,娘,你就放宽心吧!”方瑶叼了块饼子放嘴里,又打包了两块,预备赶不及回家路上填肚子。方圆给她整理好要卖好的山货和药材,然后放到她背上。一切完毕后,方瑶就挥挥手出门了。尽管方瑶一再宽慰自己,李月兰还是觉得不妥:“圆儿,今天咱们晚些出工,等墨家小少爷起床了再一起用饭,我先给你祖母和横弟送过去。”陈菊不在家,这一日三餐,都是李月兰在照顾方张氏和方横。有现成的吃,方张氏自是不会拒绝,而且大房的生活又比陈菊在时好太多。“知道了,娘。”方瑶背着筐子直奔城里的方向,这天才刚刚蒙亮,路上没什么人。然而还没走出村口,后面就听见有人在喊她,扭头一看,是大牛。“瑶丫头,可算赶上你了,我还怕你已经走远了呢!”大牛气喘吁吁地跑来,肩头上也挎了个包袱。方瑶疑惑道:“牛叔,你也进城啊?”“是啊,昨晚猎了两只黄皮子,白毛的,价格应该不错,去城卖了换些下酒菜。”家里的那些昨在一天就被墨家那个小少爷啃光了。“顺便带着你去认识认识一些商户,上次不是说要给你介绍客户么,正好这次把这事办了。”“真的,那太好了。”方瑶一听,面色大喜,从怀里掏出打包好的肉饼边问道,“叔吃早饭了么,这里还有饼。”大牛瞄了眼,知道这是小丫头存着在路上吃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架不住这饼的香味,厚着脸皮道:“给我吃,你呆会儿吃什么?”“还有呢,你放心,要是饿了,咱在城里卖完货可以买包子吃。”方瑶边说边拿出一个肉饼塞到大牛的手里。大牛确实是空着肚子进城的,当下也不客气了,咬了一大口,立马就被这葱花和肉香勾得酒隐都要上来了。“这饼可真香啊!”看大叔吃得香,方瑶心里也高兴:“叔要是喜欢吃,晚上再烙两张给叔送过去当下酒菜。”“那叔就谢谢你了。”两人边说边走,相谈正欢。比起以前一个人孤孤单单进城,今天热闹许多。路途再长不怕走不到头,就怕一个人走太无聊。到村口时,大叔突然脚步一顿,神情有些怪异。方瑶奇道:“叔,怎么了?”大牛抬起下巴往前面努了努道:“那是不是陈家那白面书生?”方瑶下意思看过去,果见老槐树底下站着一人,清清秀秀,单单瘦瘦,不是陈楚生还能是谁!“这小子应该是刻意在那儿等你的。”大叔咽下最后一口肉饼子,耸了耸肩上的包袱,“我到前边等你。”“叔,不用……”“唉,没事,想说什么尽管跟他说,叔跟你保密。”说着,他便背着包走得远远的,腾下空间给两人说说话。陈楚生和方瑶的事,全村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他也不例外。只以为方瑶和陈楚生相互有情,就是架不过家里的反对,两人经常偷摸着见面,所以这次,陈楚生定是故意起了个大早,趁路口没什么人提前在这儿等着方瑶的。哪里知道现在的方瑶现在躲陈楚生都还来不及,哪儿还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可是大牛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她也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她和陈楚生的事,只能干着急的看着他走到前面,左张右望地还给自己和陈楚生把起了风。方瑶气恼地跺了跺脚,如果牛叔是个解风情的,定能看出她此时的为难,还能指着他帮自己把陈楚生发打走。可惜没有如果,大牛一个糙汉,根本不懂。而且对面的陈楚生已经遥遥向自己走来。这次,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罢了,既然不能逃避,那就面对它。深吸了几口气,待陈楚生走到面前时,她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瑶儿。”陈楚生轻轻唤了声,语气飘忽,目光炽热。方瑶静静看着他,在他的视线里,她看到他对方瑶的爱慕,是那么地真挚而隐忍。她甚至还看到了那份隐忍下的痛苦!可能是因为最近她总是无情的拒绝他,强行把自己从他的生命中抽出,他感到无助吧!“昨天,我来找你,在你家前面的竹林里等了你一下午,你知道吗?”方瑶好想说她不知道,这样或许他不会那么失望和痛心。但转念一想,或许坦白,更能让他死心。“看到了,你穿着米白的外衣,对吗?”陈楚生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痛楚,她果然是看到了。而她看到自己,却装作没看到。“为什么?”他问,语气微颤。“没有为什么啊,家里正好有事,就没打招呼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来找我的。”不知道他是来找她的?他每回去那片竹林,出现在老方家附近,不是找她,还能是找谁?以前,只要他出现在那片区域,方瑶看到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出来跟他见面,现在是怎么了?是他们之间没了默契,还是她对他真的变了?方瑶取出水壶,灌了口水,眼睛遥望着远方,神情淡淡地问:“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走了,赶集得趁早。”陈楚生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眼里,胸口满满的苦涩。他不信方瑶没注意到他的痛苦,她是假装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乎?还是那记忆中的那张脸,还是他魂牵梦绕放在心底里牵挂的那个人儿,可为什么如今他看她如此陌生?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哪里变了?陈楚生百思不得其解,他想问方瑶,让她告诉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而对上她那张淡漠的脸,他忍住了。也许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就在方瑶再度不耐烦的时候,陈楚生开口道:“我们已经有二十来天没有见面了,最近过得好吗?”二十来天?方瑶轻拧了下眉,原来距离清明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怪不得他又回来了。“前几日我参加了童试,考试结果马上就会下来,先生说我考得不错,有望过关成为秀才,之后就会马上准备乡试。乡试三年一次,等乡试过后我就十八了,到时候我就提着聘礼到方家提亲,你切莫忘了我。”“提亲?”方瑶吃惊地看着他,是她拒绝的不够,还是陈楚生爱方瑶爱得太深,都这样了,他还不死心,还想着要提亲?我去,这是要缠死她的节奏啊!“是啊,如果乡试成了,我就是举人,之后还会参加会试,殿试,我不奢望成为状元,我也不一定是那块材料,但我会努力,不成状元,做了进士也是好的。一样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让你今后的生活衣食无忧,我在外面有了成就,爹娘以后便干预不了我,我们的事我自己完全能做主。”说到动情处,陈楚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捉住方瑶的手,握在掌心,执着而郑重道,“瑶儿,你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我也一定会如之前所承诺,娶你为妻,你一定要等我!”也许是怕方瑶再次拒绝自己,陈楚生说完就跑开了,近乎狼狈的身形。方瑶被他那番深情表白深深的震憾和撞击,盯着陈楚生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