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二叔不是外人,告诉他,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不然方长远会将误会进行到底。方长远以为这是瑶丫头施的又一个小诡计,目的就是迷惑他。毕竟先前他回来时,她跟方圆也是这么一唱一和的,方圆想说什么,故意被她打断制止,结果让他深信不疑。方瑶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被他误解成那样。她看着方长远道:“二叔,你先坐下。”方长远轻哼了一声,别过头,表示不上当。方瑶轻叹:“罢了,你不坐,我便也站着吧!”她若坐着而方长远却站着,呆会儿指不定又会给她扣一个不尊长辈之名。大帽子扣得多了,方瑶本是越发不惧,就是不想再横生枝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来,仔细摊开在桌上:“二叔,当初我误食老鼠药差点丧命,人人都以为我是偷了祖母的银镯子被婶子逮个正着,觉得无脸见人,羞愧难当,所以自寻短见。其实不是这样的,老鼠药是横弟故意放在厨房的碗里想毒死我的,而祖母的镯子实则是被婶子偷拿了去……”“什么?”方长远打定主意,任凭她说什么,他都不再轻信。可是她话一出口,他还是被震住了。实在是这番话太匪夷所思!“你说横儿要用老鼠药药死你?胡说,他那么小,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他下意识的反驳,方横是调皮无度,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性子是像陈菊,骄横,可心肠不坏。毕竟还那么小不是。“我知道二叔不信,我也不信。要不是他自己不小心说了漏了嘴,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那老鼠是怎么一回事。”方瑶嘲弄的笑了笑,“二叔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分家?横弟下的老鼠药其实是婶子指使的,不管有意无意,她做出这样的事,寒了我们的心,我们不分家还等什么,这样的家人,我们相处不起!”“气可受,累可忍,就是不能无冤无故的替人背了黑锅还搭上自己的命!”方瑶将那纸的边边角角有些褶皱的地方仔细抚平,“那天,事情被拆穿之后,我气得本来是想拉着婶子和横弟见官的,从命关天,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是祖母拦着,婶子哭着跟我求饶,要我放过她,放过横儿。我心软了,可我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让这件事过去,若是做错了事不必背负任何责任,那她们以后不是更胡来。于是我写了张字据,跟她们约法三章。”方瑶看着那张纸,纸里的话,绝情的很,说出来方长远肯定伤心,可到这个地步,她不得不说。如果方长远真心疼爱过她,就会了解,她的心现在满目苍琅,比这纸上的话还要伤百倍千倍万倍。“我跟她们说,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以后不许再找我们大房的麻烦,二婶陷害我,横弟毒害我,一个没把我当侄女,一个没把我姐姐,我以后亦不会把她们当亲人。祖母说可以,但她还提出一个条件,就是此事不得外扬……”方瑶的脸,很平静,没有刚开始事怕被揭穿的愤怒和不甘,就是一脸淡淡的,毫无表情,好像说得都是别人家的事,可声音却又透着股深远的苍凉。她被亲人害得差点没命,没有一个人替她主持公道,甚至说一句暖心窝子的话都没有。不但如此,还被勒令不得将此事捅出去,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这是什么世道,又是什么道理!方长远感觉,她要是哭哭啼啼,自己说不定嗤之以鼻。可这么平静,反而让他心里把握不准了,不知这事到底是真是假?或者说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李月兰和方圆、方正偷偷地抹了下红红的眼睛,当初,方瑶为事可是关起门来狠狠地哭了一顿,那情景,此刻想起还历历在目,尤如昨天发生的一样。方瑶合起那纸,往方长远面前移了移:“从那以后,我倒是严格按照祖母要求,谁也没告诉。可是婶子呢,苞米掺沙子的事,偷药的事,捉鬼的事,哪一件也没有恪守自己的本份。我不知二叔听谁说了什么,回来就对我们大发脾气。我也不想说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我只想说,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我哪样也没违背自己的良心。二叔若是还不信,尽管拿这字据到城里叫认字的人看一看,上面有婶子和祖母的手印,看我说的是否属实。”李月兰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从这张纸出现时,她就心里在打鼓了。当初约法三章是有,可好像没写纸条吧!方长远拿那张纸,也不知道是该揣在怀里进城找别人看过之后再做决断,还是直接信了瑶丫头。他矛盾的很,就陈菊的性子,他不会不了解,小恶是有,大恶是万万不敢的,她没那胆子。可这字据在手,他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想了半晌,他还是把字据递回给方瑶。一来,这事若是真的,他叫外人给他念里面的内容,岂不是把这件事外传了吗?万一被官府的人知道,陈菊和横儿性命难保。二来,若此事是真的,那么陈菊后来刁难大房一家的事也极有可能是真的,妻子已经把大房一家的心伤透了,他若还把这字据给拿走,就是告诉她们,他不信她们所说的话,就是在她们的伤口上再撒盐。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那样做的。“二叔,不拿走找人确认一下么?”方瑶倒是没有多少惊讶,方长远是憨实,但不蠢。知道把这字据拿出去给外人看会意味着有什么风险。“不确认了。”“那你是信了?”方瑶问道。方长远面色痛苦道:“我不知道!”叫他信自己的妻儿是杀人犯么,他做不到。“二叔若是有疑虑,字据可以先拿着,哪天遇着信得过的人再教人看看也不迟。”方瑶又将那字据往回推了推。方长远盯着那字据良久,抱着头,恢丧道:“不必了,没必要。”方瑶看着他,心微微凉。他到底还是犹豫了,不过不怪他。比起她们这些侄儿侄女,亲娘和媳妇到底更亲近一些。“那二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问道。“自然是要救你祖母和你婶子出来。”方长远抬头,目光有些闪烁,“就算她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她们毕竟你的长辈,尤其你祖母年纪这般大了,如何受得那种罪?你们,你们实不该见死不救?”方瑶眉头一拧,似是有些不悦:“二叔怎知我娘没有救她们?还是二叔以为,祖母跟婶子犯了这等大错,都不应该受到惩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怎的,方长远这个大老爷们在方瑶这小丫头面色质问下竟有些发窘。他从王四那里听来,大房一家是没有求情的,现在瑶丫头又说求了情的,到底哪个说得是真的。方瑶看他欲言又止,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道:“除了老鼠药一事,其他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二叔可以出去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我们说的是真是假的了。”方长远痛苦不堪,他就是打听了的,才会不信,不然也不会这么纠结了。想了想,他开口道:“瑶丫头,二叔信不信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把你祖母和婶子救出来,这事你有办法么?”方瑶摇头:“这事,恕瑶儿无能,我没法子可想。”方长远眼里的期盼一下子就冷了,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是真没法子可想,还是积怨太深本着报复的心理不想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