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将墨离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学习的态度,她有。头脑嘛,还算不笨。可孔老是一位帝师,不是从前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进了皇宫那种只讲尊卑又无比富贵之地,就算不被浸染,也会养成一些怪僻。尤其孔老到了这把年纪了,很多习性都会随着年纪的变化而更改。哪里会知道他收学生还和以前一样的标准呢!方瑶忧心不已。墨离倒没在意这些。只是有一点,孔老很久收不学生了,不知这回能不能破例。两人各有心事的返回百惠堂。方瑶直接给学生们去上课,墨离则去了图书阁。孔老没事一般都会呆在那里。墨离想着要不要先去试探孔老的口风,再告诉方瑶择日拜师。不然冒昧提出,又被拒绝,大家总会有些难堪。刚好方瑶上午和夏候燕的比赛大放异彩,此刻提出拜师,应该是最好时机。墨离进了图书阁,孔老果然在那里。正埋首于桌前,见着他,忙招手让他过去。“你来的正好,来,这是方副院长写的诗,我让人抄了一份,一份装裱立于学院正堂,另一份藏于图书阁中。以后但凡那丫头写的诗,都收起来,单独作一本诗集,以后回去,一并带回宫中,供你那皇兄皇姐皇妹皇弟们学习品读,如何?”孔老盯着桌案前那首对雪,满脸的赞赏和激动。墨离忐忑的心此刻又安定不少。“孔老的意思,是要把瑶儿写的诗作为教材,供宫里的皇子公主们研习么?”“就是这个意思。”孔老抚须呵呵笑了起来,“这首诗,真的好。我越看越欢喜,抽空得让那瑶儿再多写几首出来,我好快点装订成册,一并带回去。”“瑶儿今日作诗是兴之所起,孔老这般抬爱,瑶儿怕是要紧张了。”墨离也不知方瑶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又还能写出多少首这么精彩绝伦的诗来。只得先帮瑶儿低调着,免得到时让孔老失望。“紧张?我看那丫头从容的很。你放心,这丫头的文采,必定在你所有皇子公主之上,只要她想写,必定写得出来。”孔老对方瑶,可是愈加刮目相看了,“这诗,这字体,是女子中我见过最好的了。北阳公主琴艺高超,是宫里的第一人,但她却胜之而无不及,着实叫我吃惊。还有那箭术,现学现赛,虽一箭落空,但总成绩也叫人大吃一惊.......总之,这丫头叫人意外的很哪!”方瑶的才华,纵然他一辈子钻研,有今日这般荣耀和成就,他也是要说声佩服的。“只是可惜,我只有半年时间,半年以后就得回宫了。不然还可以见识到那丫头更多的精彩之处。”说到自己只有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停留,孔老不无惋惜。孔老对方瑶这般称赞和欣赏,墨离也是喜在心里,他趁机道:“孔老不必叹息,半年以后,我会带瑶儿一起回宫。”“一起回宫?”孔老诧异地望向他,忽地想明白什么,语气有些凝重,“离殿下,你可想好了?”把方瑶带回宫中,意味着什么?皇上和太后知道他看中一个平民丫头,欲娶她为妻,宫里将会掀起怎样一场风暴?方瑶所面临的刁难就不用说了,墨离也因此可能触怒天颜,轻则小以惩戒,重则可能因此丢了性命。无论哪种,之前所付出的所努力的就都白费了。“我知道。”墨离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但我只爱她一人,别的女子,皆不入我眼。”这话并非他墨离高傲,而是他性子一贯如此,认定了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孔老也深知这位殿下的心性,倒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道:“我听闻太后有意把北阳公主许配于你,这件事,宫里众人皆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心不在她身上,如何娶她?这事,我会找个适当时机亲自跟太后解释。”“君无戏言,太后乃后宫之主,她说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岂会因你一句解释就收回成命。况且她素来疼爱北阳公主,就算她体谅你,北阳公主怕也是不会罢休。而且,瑶丫头的出身确实也低了一些,你强娶,非但不能服众,也会让皇上和太后觉得你让皇室蒙羞,到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墨离在宫里的处境,本就如履薄冰。这两年挣得一些功名,使得那些皇子嫔妃们都急红了眼,巴不得抓他一些小辫子,好编排打压。若他就这么带一个民间女子回去,正好落了那些人的口实。墨离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子。皇上念他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可以轻饶。那瑶丫头呢,她一无身份北景,二无强大后盾,皇上和太后一旦牵怒于她,只有死路一条。这丫头,才华横溢,若因此事丢了性命,岂不可惜!“太后毕竟没有赐婚,我与北阳公主的婚事,也还没有成为事实。至于瑶儿的出身,这是命中注定,非人力可以改变。”墨离说到此处,突然拱手向孔老郑重一拜,“但我有一法子,可以救瑶儿于水火。”“什么法子,离殿下尽管说,不必行如此大礼。”孔老将他扶起。若是别人,他不会操此闲心,可是对像是墨离是方瑶,这就不同了。墨离,他自认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却心性淡薄,不争不抢。方瑶呢,就不用说了,这丫头完全是靠她的慧智和学识征服了他。孔老这一生不喜名,不重利,却是个惜才之人。而墨离和方瑶恰恰是个有才的,两人又情投意合,他实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向绝境。“我想请孔老把将瑶收入门下,不知孔老可否愿意?”墨离也不拐弯抹脚,直言道。“什么,你想让瑶儿做我的学生?”孔老为这个提议震惊不已。“我思索良久,唯有这个法子最为妥当。”“可我很久没有收学生了,且我曾跟你的父皇说过,自先帝之后,不再收弟子。”孔老头疼了,当初皇上选他为师,就被他拒绝一次。后来欲立太子时,也曾找他商量,希望让他亲自教导太子。也被他拒绝了,现在他却来收一个民间女子为学生,如此破例,岂不是让人以为当初他欺君么?再者,此例一开,往后那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的都把人推到他这里来,他还怎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