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其他人也更不懂了。只有墨离微扯唇角,明白其中深意。只是不知道他猜得对与不对了。方瑶笑道:“小殿下告诉我,当大将军需要懂什么?”“需要懂得如何领兵打仗,需要武功好,需要上场杀敌的勇气还有智谋。”方瑶等了片刻,见他不往下说,便问:“还有吗?”“没有了。”就那些,已然是小殿下能想到的所有了。谁让他还小,没上过战场打过仗。“领兵打仗需要排兵布阵,这就牵扯到兵法。兵法是由文字组成,如若小殿下没有拿一本书细细研读领会的习惯,那么即便是有能人献策,小殿下也不能领会其中深意,这套兵法实行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吃了败战不说,还让无数将士断送性命。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以谈保家卫国,小殿下,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十五皇子微垂了下眼睑,整个小脸蛋上的傲气渐渐隐退,似乎在认真思考方瑶的话。“有能人献策,这还是好现象。倘若没有能人献策,制敌的办法就得靠殿下自己想。这世上每一个功成名就、战绩无数的将军之所以成为将军,成为让将士们拥戴信任的将军,不仅他要懂得打仗,还要会打仗。”“会打仗,什么意思?“如领兵,可不是简单的带着战士们提枪上马,横闯敌营,与之交战。那可以叫勇猛,更可以叫做愚蠢。没有事先套好的兵法,再好的武功,带再多的将士,都只是有去无回。且一套兵法,不仅仅要想出来,还要根据敌情作多次推演。在推演过程中,就如同方才小殿下写这诗中含义一样,第一次推演,只是领略一小部分,第二次推演便会发现其中不足,到第三次推演就会把不足的加上,把不对的加以修正。如此反复,直至有胜算,这套兵法才能算成熟,才能使用。小殿下,我所说的,你现在明白了吗?”十五皇默默回味着这段话,良久才点头道:“我明白了。”与此同时,他深深朝方瑶鞠了一躬,“先生之言,学生受教了,以后必然认真学习,仔细听课,多写多看多思考!”“其实小殿下很聪明,只是不愿花费心思罢了。要知道读书写字,不是在浪费时间,也不是无用之事。研读品会,不仅可以让我们增广见闻,还可以潜修心性。遇事不至于浮燥狂妄,只会更沉着稳重。”方瑶趁着十五皇子的例子抬高声音向大家说教,“方才各位小主子们说过,你们其中有的如小殿这般想当将军,有的想当一名优秀的学者,有的想成为一代武林高手。但请大家记住,不管是大将之兵法,还是学者之诗文,又或者是武学之宝典,每一样,若不能细细体会,终难梦成。”“明白了。”底下响起一道洪亮震耳的声音,比之先前向方瑶说那句“先生好”整齐许多,也有力量许多。望着这一张张认真而思考的脸庞,方瑶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好,好好好。”上堂传来一道掌声,接着便是皇帝爽朗豪气的大笑,“先生果然高才,一首诗就把我这些皇儿们收得服服贴贴,纪卿,你可还有不服气的地方?”他龙目一扫,朝身侧的中年男子问道。纪卿,什么纪卿,就是这些皇子们口中的纪师傅么?方瑶傻了,她训服了这些熊子们就等于变相的拆了纪师傅的招牌,还当着人家的面拆的,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然而那个纪师傅看起来虽然呆板,却也是个脾气不错的。他双手交握,朝皇帝和方瑶各躹一躬道:“微臣服了,彻底的服了。”“一首诗,在战场,以横扫千军之势。在庙堂,艳压群儒。在江湖,震惊四海,精彩,实在精彩。”纪师傅由衷夸奖。昨夜皇帝寻到他让他来清华宫听民间一位先生授课,他还很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也幸好他来了,不然就眼浅缘薄,看不到这场震憾人心的场面了。不仅仅是他,就是皇帝其实也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而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敏儿会这么喜欢上方瑶的课了,为何那日在宴席上,何灵儿和墨彤双双输在她的手上。“以一首诗,就改掉了这些孩子们不爱上课不爱看书的坏毛病,朕今日也是受益良多。先生之才,当真罕见。”“是啊,先生之教学办法,新奇新颖又有新意,今日我也受教了。”心服口服的不只是这些孩子们,纪师傅亦如此。这两人轮番夸赞,让方瑶极不好意思起来。她道:“不过是抛砖引玉的手法罢了。各位皇子公主们虽然年纪小,却在皇帝和纪少傅的言行教导下,早早就有了一颗爱国爱民的情怀,把课堂上的意义与为国为民的责任义务相拼接,让他们意识到这其中的紧密关系,再举一反三,小殿下们自然就深明其理了。”如此,还敢不好好上课?这番话不仅夸了皇子们,还顺带一起夸赞了皇帝,听着心里着舒服,不由得哈哈大笑。纪师傅如醍醐灌顶,大受启发。他道:“纪某惭愧,做了这么多年的学者,却是从未想过这个道理,受教了,受教了。”“纪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您可是孔老最得意的门生,他老人家经常夸奖你,对于纪先生的才识学问,方瑶早就敬佩不已。”纪师傅一惊:“你认识孔老?”“纪卿孤陋寡闻了,先生来自桃江镇,正是孔老力举到京游历,现居于辰王府上,不仅学问了得,医术更是了得呢!”皇帝呵呵笑道。纪师傅更加吃惊不已了:“哦,先生就是那日在敏公主生日宴上把何府千金和七公主比下去赢得满堂彩的方瑶姑娘?”“那日不小心出了风头,方瑶到现在还后怕呢!”赢得都是京城名门,方瑶一直担心他们会来报复。所以便暗示纪师傅不要再提那日之事,以免平添麻烦祸事。纪师傅教书古板,不代表人蠢,自然是听出这其中含义的。忙转移话题道:“老师久出未归,学生甚是想念。不知他老人家在桃江镇可还好?”“孔老一切安好,请纪大人......”方瑶一口一个纪大人,听着实在别扭。纪师傅摆手道:“即是孔老力举的,又一个学院任职,不算同门也身在同门中了。皇子们平日里就喊我纪师傅,我都习惯了,实听不惯大人大人的称呼,姑娘不介意,就也这么换我吧!”“是啊,纪卿虽为少傅,可孩子们都喜欢喊他纪师傅,就是朕有时也这么叫他,先生也不必拘束。”皇帝也一在旁如是说。“那,方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随意点好,唤我师傅其实还是纪某占便宜了,不过在皇上和姑娘面前我也没真把自己当师傅,纯只是一个称呼罢了。”纪师傅玩笑道。跟皇帝呆久了,也摸清了皇帝的脾性,他心情好时,也能说两句玩笑话娱乐一下。见方瑶秀外慧中,灵气逼人,想孔老的弟子中,唯有他还留在宫中,两人感情深同父子。而方瑶的才问又让他惊叹不已,不禁又道,“先生学识过人,若是哪日有空,必再来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