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魏县闹饥荒,两百里外的安邑县却谷贱伤农……”苏小昭摇头长叹,“第一是因为主官隐瞒不报,第二是因为,南宛建国之初,为了让百姓都去耕地,有足够的粮草用以征战,而施行重农抑商之策,但南宛安定之后,却仍延续此策,苛待商人,不修商路,使其数目与流动性都受限。若非如此,按当时魏县的情况,只要灾荒的消息传开,自有商人逐利而去,在魏县哄抬粮价,也不至于人相食,待后续商人一多,粮价也不会居高不下。这样一来,商人得利,百姓无恙,朝廷省力,岂非三全其美?”
苏小昭一直说,手下一直不停画着。
当然,她是不敢写字的,否则她那丑的人神共愤的毛笔字,在杨夫子面前一下子便会露了馅。
说着说着,苏小昭还天外神游了一下:以谷歌的身份,一直不写字也不是事儿,看来还得想个办法。
这么走了一下神,苏小昭抬头就发现三人目光灼灼正看着她。
“你是……如何想到如此良策的?”雍和璧半晌,才问到。
明明是很简单的方案,但十数年来,朝中大臣绞尽脑汁,思考的都是如何严监地方官员,完善朝廷巡视地方之制,以杜绝贪邪之辈从中作梗,却从未想过这种非但不约束贪欲,反而逆其行的思考方向。
宁夫人也微倾了身子,兴致浓浓地盯着眼前的灰衣男子。
苏小昭沾着茶水的手指顿住,说:“我只是想举个例子,说清楚这驱使天下人逐利而为的第三道,算不上什么良策,毕竟你们也知道,南宛重农抑商多年,放开也不是一时之事。”
“不错,重农抑商乃国策,牵扯众多,并非一时一日能理清利害,若要施行也只能缓缓图之。”宁夫人思索着说。
雍和璧沉思片刻,忽地目光若绽若亮,看着苏小昭:“谷歌恐怕并未尽言吧?”
他说:“若要驱天下人之贪欲而治国,就是谷歌口中的利益链,又当如何保证此利益链不会因官官勾结,而分崩瓦解?”
苏小昭顿住动作,不由露出苦笑之色:“雍公子何必为难我呢?如何为之,诸位心中想必也清楚。”
这儿有位位高权重的人,她可不敢乱说话啊。
“如何为之……”宁夫人眸光也骤然一亮,又一幽,脸上依然是看不出深浅的神色,半晌她轻声说:“分权,削权。”
“谷歌先生,我说的可对?”宁夫人灼灼看她。
又不是杨夫子在课堂上点她名,她不答就是不答。
苏小昭但笑不语。
她确实并未尽言。
她方才说的利益链结构,有一环故意避而不提。否则,顺着监督制度与官官相护说下去,少不得说到钱权分离的解决之道,继而摁着君主专·制大力摩擦——当然,后果很可能是她被君主专·制受益者们摩擦到身首分离。
可是虽然她不说,在座的官场老油条也能多少猜出。
杨大学士不敢言,只看向宁夫人一眼,但回头看她的目光却炯炯有神,惊叹又可惜的,十分惜才的难舍的目光。
“如此下去,便是君王无实权,多权分立而行。”宁夫人直言不讳,幽清清的眼底说不出是惊叹,还是别的,“因为牵扯进利益链的人越多,相互制约之下,这制度就越稳固,确实奥妙至极,难怪谷歌先生敢说,这是恒道。”
苏小昭这下不能装哑巴了,含笑摆手说:“我也说了,历史是螺旋式上升的,步子迈太大就会扯到……咳,总之谷歌自知此道不适用于今日的南宛,甚至是任何一个邦国,或者,远不是今朝之计,才不敢妄言。”
“如何,辩论过后,诸位应该知道,谷歌所言不虚,有的确实只是无用之才,招纳了也是食之无味吧?”苏小昭道。
宁夫人深深看他,摇了摇头,复又点头,轻声笑:“无用之才吗?似乎也是。 ”
杨大学士与雍和璧心中更是难言,只怔然看着眼前男子,默不作声。
这就是他说的无用之才。
不执着于建功立业,为民请缨,甚至不执着于眼前一朝一代之事,因为笃定这世道如此,千百世之后,自会往他说的恒道的方向运转。
所以,他不愿成为谁的门客。
因为没有哪一位贵胄王孙,甚至是哪一个国家,拥有能让他一展抱负之地。
但一时的无用,真是无用吗?
普通人只能看到眼前苟且,智者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或是一朝一代的趋势,唯有圣贤,才能看到千秋万代后的光景。
先前在文斗馆的辩论,只是其冰山一角,囿于政治而构造的题目,完全限制了他才华的发挥。而此时的谈论,他才展现了真正的,何为旷古烁今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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