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这裏是上海十里洋场的起始地,许是清晨的缘故,繁华的十里洋场上弥漫着厚重的浓雾,令十里洋场模糊的了许多,五十米以外的景物都被包上模糊弥漫的外壳。
立于船头,陈默然看到有几处耸立的高楼在雾气中只显现了最高的几层,成排的窗洞内闪闪烁烁射出惨黄的灯光,远远地看去,似浮于半空中的蜃楼,给人一种似假非真之觉,全没有一点威武的气概。
而这浓雾是无边无际的,行于黄埔江的货船冲破了窒息的潮气向前,就是近在咫尺的人物也都成了晕状的怪异的了;一切都失了鲜明的轮廓,一切都在模糊变形中了虽然后雾水打于身上的呢绒大衣,陈默然依然立于船头。
“这……就是上海了!”
在无数人的记忆中,旧上海只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它是贫穷落后的中国和外国列强交媾下的一个怪胎,但每一个了解它的人都知道,在另一方面它是有钱人的乐园,冒险家的竞技场,不过却是贫苦大众的人间地狱……
之所离开金陵来上海,原因非常,电!没有电,自己的机器就无法运转,而金陵虽说有一座小电厂,但供电不过供官府、富绅、兵工厂点灯之用,一无背景,二无实力的陈默然想在金陵开动自己的机器,怕只是痴人说梦。
“老爷,船靠码头了!”
船艄头必恭必敬的施礼言道,从金陵到上海,包船五百两,这等高价怕还是头一曹,不过话说,为运眼前这老爷的那两大铁皮柜子,这沙船上,又是锯板,又是垫板的,倒也费了一番功夫,在金陵时若是没码头上那两木吊同时施吊,怕那两大铁破柜子,连船都上不得。
“嗯!”
陈默然点点头,回头看眼覆于帆雨布下的那两只集装箱,那两只集装箱,就是自己一切。
“船在码头上候等,停一天,我出一天的银子!”
话了,陈默然便朝跳板走了过去,走在晃悠悠的跳板上,脚一踩上上海的土地,心脏猛然一跳,呼吸也随之加重,这就上海的地界了。
一座高门楼,后面的是二进式的南派宅院,那门楼带着门厢,红漆底子的大门紧闭着,门上匾额从右向左横书金字“世代书香”,正宗的汉隶,柔中带峻,平和之中又透着险奇。
那宅院白墙青砖,院中海棠挂雪,虽于置于南国,挂雪海棠倒平添些北国之色,一面貌秀俏丫环端茶地进入正堂。
正堂上,坐于首座的孙镜南正喝着茶,虽年过五旬,但精神矍铄,身形同是瘦而不柴,端坐在椅上,身板很直。
这正堂里陈设虽不豪华,但透出家境殷实和主人的品味,冲门是大漆的八仙桌椅,桌角和椅子扶手上的枣红漆虽被岁月磨淡,露出木质,却显家传久远,搁几上方中堂副着一从很旧的海棠映雪,虽不识那画上狂草,但端着茶的陈默然却多少猜出,这许是出自名家之手。
坐在太师椅上的孙镜南,此时只言不发,只是低头品茶,似对眼前这人所道,全无兴趣,
“五千两!”
简单的数字,却令铜臭气顿时在这个房间内弥漫开来。
听到这个数字时,孙镜南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喝着他的茶。
“孙先生,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眼前这孙镜南的淡然,让陈默然只觉一阵头痛,从自己来到这间书房,这个人就没说几个字,只是偶尔问自己一些事情,对租房一事,似乎没有一丝兴趣。
尽管如此,陈默然也只能一味的奉承,这个曾中过探花,又当过道台的孙镜南,可是自己找到的那处房子房东,那处房子后院靠河,还通着电不说,单就是厂后那小码头恰还有一木吊机,这倒解决了机器上岸进厂的难题,在上海寻了数日,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处合适的厂房。
只不过似乎这位南萍先生似乎并没有对外出租的念头,否则自己也不至于亲自己登门拜访。
银子,虽说在金陵的典了手表、项链,弄了一万两千两,可为了把那两重达十几二十吨集装箱弄上两艘沙船,就花了一千两,租船的运费,船靠码头三天的开支,再加上这几天在上海到处奔跑,这前前后后将近三千两银子,早就没了影儿,好不容易找到这合适的地方,结果那人却还不愿租,说是自家老爷许是年后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