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越过的山脊,阳光照在到马鞍山一条并不算宽的碴土大街上,照到一个头戴布帽、一身工服,衣上沾着些机灰的工人身上。走在街上他偶尔朝着身前身后看上一眼,最后他拐入主街边的一条小巷。
这是位于马鞍山外的村巷,并不属公司的规划区,相比于的规划整齐的公司厂区和生活区,这裏带着浓浓的中国南方特有的乡土味,一排排低矮的青砖、泥坯房,整个巷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早饭、柴烟和些许腐败的味道,小鸡咯咯地叫着在泥地里乱跑。
这裏在马鞍山算是半个烟花巷,汇着些暗娼,这些暗娼往往都是从江宁等地迁来的娼妓,她们之所以来到这裏,却是想从那些“发了财”的钢厂工人那挣钱,而钢厂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带来了妻室,自然也有些需求。
这个身上沾着些机灰的工人看起来和那些来此寻欢的工人,并没有任何两样,进了巷道走了几十丈后,他便拐进了一个敞着门的院子里,院子里一个看似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那吃着早饭,他看到这个人来过后,只是用手指着矮桌前的一个板凳,什么都没说。
随手关上门,身上带着机灰的工人立正跪拜下去。
“大人!”
跪在地上叩过头后,在那人一声免了吧,工人才算是抬起头来。
“怎么样,弄到了吗?”
老头一开口话中便带着些京音,在这裏杂聚着各地方言,说着京话到也不算奇怪,便这些个妓寮中都有从京城来的暗娼,更何况是从京城来小商。
严崇年最近几月很是郁闷,一方面正如主子许他的一样,大爷赏了他一个从六品的品衔,虽说是个补字,可也让他着实得意了一番,可得意后,大爷却说若无显功,绝对不能让他补缺,后来主子便让他到马鞍山探听这马鞍山的内情。
大爷从旁路得到些消息,说这产业有谋逆之心,若是换做其它什么公司或是个人,恐怕大爷早就派兵先拿了人再说,可偏生那张之洞等人对这陈默然和产业公司都很是看重,没证据直接动手,没准那些个不忠不孝的奴才们,就会合起伙把大爷从位上赶下去,所以大爷就不能不谨慎行事。
“大人!”
工人似神经质的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布包来,摊开布包,裏面是几件泛着金属光泽的机加物。
“大人,这是我趁人不注意时,从投化铁炉里的废件中取出来的,想来……应该大人所需!”
“这是……”
伸出从布包中取过一样东西,严崇年仔细看了一下,这玩意有点像府上护兵枪上的东西,心下激动着,严崇年静静的问一了一句。
“还有吗?”
“还……还有一样!”
说着话,那个工人又拿出一个黄澄澄的金属物。
“是子弹……这都是那些厂里生产的?”
追问一句,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严崇年相信这就是自己升官发财晋身之阶。
手捏着这发子弹,严崇年冷冷地笑了一下,从四个月前,到了这马鞍山开了这婊子行,他就把眼睛盯着了那十几家看起来戒备禁严的工厂,为了收买那几个工人,可谓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现在终于弄到了一些罪证,就只等着……
“大人,奴才这回可算是给您长脸了!”
心下感着,他在瞅着这跪在地上工人脸上却又挤出了一丝冷笑,可这冷笑却是转瞬即逝,
“辛苦了,本大人自不会亏……”
在他站起身说话时,端着茶杯的右手却是反扣着茶杯,朝着那人的脑袋上砸了过去,跪在地上的工人只不过发出声闷哼,便倒地上,而严崇年却是接连猛砸十数下,直到砸得地上尽是红白之物后,方才罢了。
“妈的!爷的功劳岂是能让你这狗东西分的!”
说着话,在那人身上擦着手中的血污,严崇年的脸上依是冷笑着。
“等将来马鞍山设了县,那爷岂不就是……”
全没有杀人后恐惧的严崇年不禁在那憧憬起将来自己飞皇腾达、升官发财的那一天来。
自来火的洋电灯煌煌映照着房间,房间里的端方、端绪兄弟二人端坐着,而严崇年则跪在那正说道着什么,说完他便捧着手把东西捧了上去。
仔细瞅着严崇年手奉着的东西,端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儿,他的心裏不祥感渐浓起来,可看着的严崇年这奴才,还是挤出了些笑容。
“好小子,还真不能轻看了你。”
跪在地上的严崇年听着这夸奖,连忙又叩了一头。
“都是平素大爷、主子教导有方!”
端绪显然是没有大哥的那份忧意,他只道是现在终于抓住了产业的把柄。
“好!难得你这奴才能有这份伶俐心思,大哥,我说早就该放他出去当官了,你看现在这奴才立了这功,是不是……”
他突然转脸问严崇年。
而伏着连连叩头的严崇年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
“奴……奴才,奴才情愿在大爷、主子身边伺候着……”
他说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可心裏却是那个喜着,想了半天词儿,又冒出一句。
“奴才觉着没啥比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更……更!”
一句话未说出来,立时招得端绪哈哈大笑,手指头点着严崇年道。
“你这奴才,怎么着,放着官不想做嘛!光想着在主子身边伺候着,能有什么出息,你今个立下了大功,该赏的当主子的自然是会赏的,若是出去了,署理好一地之民,也给主子张脸不是!大哥,您觉得的呢?”
端方点点头,却没说什么,主子的笑声、大爷的点头让严崇年明白,自己肯定要给外放了,于是便又地笑道。
“奴、奴才生下来就是主子的奴才,就是侍候主子的命……跟着主子,那是当奴才的本分,为主子分忧那是当奴才的份内之事,更何况奴才能立下这功能,还不是大爷、主子的安排,奴才那敢贪功!”
当奴才的就是这样,越是有功的时候,越要把功规到主子身上,这才能显出主子的英明,奴才的顺从。严家当了十几代两百多年的奴才,这奴才是怎么个当法,严崇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见大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端绪便知道大哥正在寻思着什么,瞅着严崇年便挥了下手。
“崇年,你先退下,主子和大爷还有事要商量!”
待严崇年走后,端绪才扭头看着大哥。
“大哥,这下子证据可是做实了,那产业私造军械,这下至少可以定他们个谋逆之罪,诛九族、抄家可……”
“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