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7日清晨,淮南煤矿铁路的一列火车由南向北行驶着,天空阴郁,似带着一种不祥,淮南铁路两侧,随处可以看到蓝黄红三色旗和庆祝安徽光复的横幅,过去的两天一夜中,除去以安徽皖江学校等十几所黄埔学校学生军以及当地会党起义外,骨干力量还是淮南的近三万煤矿和建筑工人组成的光复军。
在短短的两夜一天之中,近十万大军横扫了不仅沿着铁路控制了铁路两侧城市,其更利用运煤水泥船,借水利之便,向北光复阜阳,向东光复蚌端口、淮北以及徐州等苏北各地,面对光复军大兵逼各营清军纷纷归降,一时间安徽、江苏,成为光复六省之中,仅有尽皆光复之省。
列车车厢轻轻地摇晃着,车轮的铿锵声催人欲睡,车灯的黄色光亮照在半边的坐席上,车厢里的士兵们大都是蜷坐在闷罐车车里,他们倾听着火车轮子各种不同腔调的叮当声:要知道,车轮子每转一圈,火车头每往前冲一下——离开前线也就更近一点。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就是前线,不是他们向北伐过去,就是他们在淮河以前阻止清军的南下,对于第一师第一团的官兵来说,他们只是在车厢里等待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想到战场上的血腥,其中的一些士兵,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感到一股燥热。
在江宁,当他们把刺刀捅进那些清军身体内的时候,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发泄,当看到血的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于带着一种狂喜。
又可以杀人了!
许多士兵都在心裏这么想着,他们的表情淡定而没有任何异样,他们无数次的训练之中,只有一种东西刻进了他的骨子里,那就是血!
伴着一声长长的气笛声,火车在距离淮南站停了下来,这并不是淮南路矿铁路的终点,终点是河口车站,那是装煤的车站。
“光复军万岁!”
“欢迎光复军将士!”
……
车一进站,挤满站台的民众便开始欢呼了起来,这些人大都是矿工家属,她们的家人同样也在光复军中,没有人比她们更渴望胜利,她之所以如此隆重的欢迎这些从南方开来的光复军,多少的也有一些私心,他们来了,自然的她们的家人也许就可以不用上前线了。
“嘟……”
哨声响起的时候,列车车厢打开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们纷纷跳出车厢,无需军官们的喝吼,便自发的排成队列,其训练有素远非那些临时武装起来煤矿和建筑工人所能相比。
随着口令的响起,大队士兵一转身踏着靴声咚咚地朝着车站外走去,路边的人们看着这支军队,眼间似乎真的一下看到了光复的希望,一些外国传教士和矿上的职员、报社的记者,纷纷用相机拍下这珍贵的一幕。
突然间,这些士兵们在人们夹道欢迎之中踏步朝着淮河畔的码头开去时,士兵们挥起了拳头高喊着。
“不凯旋,誓必死!”
如惊雷般的吼声在淮南煤矿平整的柏油路上响了起来,只震的风云惊变,人心一愣,原本欢送他们的民众,看着这些高呼着“不凯旋,誓必死!”的官兵,突然一些人跪了下来,接着路边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跪送着这些吼着“不凯旋,誓必死”的光复军官兵,无论他们之前有何种私心,此时却这些士兵的誓声给惊呆了。
不难是他们,就连周围的那些煤矿的外国雇员和传教士们,在看着这支只有几千人的军队时,目光也发生了变化,当官兵们踏着靴声将从他们面前经过时,纷纷衝着这些官兵鞠躬行礼,对于他们而言这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向中国军人鞠躬。
“不凯旋,誓必死”的吼声在淮南城内回荡着的时候,一名身才高大的军官出现在淮南南岸的河畔边,他穿着一件簇新的军装,军装上的铜扣闪烁着阳光。而在沿着淮河的地方,一群群打着赤膊苦力,正在那里挥着铁锹或锤子夯着木桩,数道未成的铁丝网在淮河岸边绵延出来了。
施工的大都是公司的工人以及每月两块钱的从沿江各地招募的民夫,他们在工兵和军官们的指挥下,修建着沿江的防御工事,河堤着散布着零星的炮垒和机枪堡。
“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沿着河堤巡视着河岸防御工事的李飞扬摇头心叹一句,这沿河的工事,司令部一共只划拨了几十万元,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别说是沿着淮河打造一条“淮河长城”,就是沿着淮南构建一个防御工事亦不现实,给的钱太少,作为司令部工兵处处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钱全部都用到淮南,这裏供应着马鞍山和上海等地所需的煤炭,没有煤炭就没有钢铁、没有电力,没有了这两样,等于没有了武器。
如果马鞍山和上海的工厂不能生产武器,那么还有可能赢得光复战争的胜利吗?显然没有任何可能!
看着那沿河东下的船队,船上坐满了光复军官兵,李飞扬知道这些是从马鞍山开来的精锐……光复军第一师第一团的官兵,他们是北上御敌的部队。
“希望你们能御敌于河南吧!”
这会李飞扬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希望于北上的这支光复军中的精锐,这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抬头朝着空中看去,只见空中十数架“擎天”式飞机正在朝北飞着,飞机的出现,只让李飞扬双目一睁,怎么……难道飞机也在北派。
淮河北,阜阳城外的田地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色,一群群穿着绿军装的士兵和民夫正在奋力的用大石滚夯实田间的土地,没人知道为什么要夯实这片土地,对士兵而方,他们只是服从命令,对而民夫却是为了一天1角银元的报酬。
而在不远处,一群士兵正用木竹围着一片军营,同样建在田间的营地里整齐的撑着几千座帐蓬,空地上,排成队跑着步的士兵,正在用自己的双脚夯实这土地。可在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却是回响着一阵不谐的惨叫声。
营地边,近四百个士兵按着一百八十六名士兵,一百八十六个士兵挥着军棍随着士官的口令,正行着军法,臀部与军棍的撞击“啪啪”声,伴着官兵的惨嚎声,被行刑的不仅有士兵,还有军士和军官。
唯一的区别是,军官中有人惨嚎,而一部分军官和军士却是咬牙闷哼着,如此壮观的行刑,却是吸引了一些民众在营外围观着,一些人几不忍抬头看这“壮观”的一幕。
终于,伴着军士吼出“三十”后,十几名军士便俯身逐个检查受刑官兵的屁股,如果有一人徇私,受刑者和行刑者皆需翻备受刑,检查完毕后,一名军士才朝着远处跑去。
面目铁青的于问远听着下属惨嚎,抬头看着手拄军刀站在那的师长。
“长官,这般跑步平地,本就不近人情,只是稍出怨言,既是三十军棍,未免军纪也太过严苛了!”
唐在礼微抬下眼帘,看着这位前“寿州得立堂”的龙头,只是沉吟一句。
“你是疑我军令!”
“标下不敢!”
于问远冷面答道。
“军旅亦知人情……”
“光复军中只认军法!”
“长官如此严苛,难道就不怕兵士怨之,官长恼之!”
被挥了面子的于问远,这会到也没了什么顾忌,在他看来,这张师长之所这般,根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杀鸡给猴看。
冷笑一声,唐在礼逼视着眼前于问远,和他身后的十几名营连长,他们和他一样,皆是会党出身。
“语出怨言,怒其官长!”
双目一瞪,唐在礼盯视着眼前的于问远,厉声低喝着,这喝声只让于问远身后诸人心头一颤,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标下不敢,标下虽未从军,但亦是当官长者,需爱兵如子,岂有像大人这般,只认军法而……”
未等他说完,唐在礼便是一喝。
“此谓构军,犯者斩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宪兵!”
这声沉喝倒是让原本大义凛然的于问远一惊,待几名肩挂冲锋枪的宪兵从师长身后走出来,于问远连忙急声喊了出来。
“姓张的,你这是卸磨杀驴那,诸位兄弟,你们都看到了……”
未等个吼完,走出来的一名宪兵,操起冲锋枪朝他下巴犯抽一枪托,喊声顿时哑了,可即便中如此,他的喊声还是让那些营连长们面面相觑起来,同样引得了周围士兵的注意。
看着被打晕在地的于问远,这些军官不禁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他们一咬牙,同时一鞠躬。
“还请长官念在于营长举义之功,饶于营长一命!”
盯视着这些求情的军官和那些士兵,唐在礼却是一声冷笑,然后点着头。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