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勾起好奇心的陈默然坐靠在圈椅上,双手扶着扶手,看着面前的管明棠,他说的这两个字的确是事实。
“说来听听!”
“执政,因为美国首先与我国达成关税新约,所以国人大抵是知道美国总统罗斯福的,而罗斯福也是了解中国的,作为美国对华政策的决策人,他不得不关注中国的情况,吸收有关中国的知识。他获取关于中国的信息的渠道,除去美国的各种出版物之外,主要是美国来华人员和研究中国的学者。那些到过中国的美国人,有些是他的朋友,他们向他介绍了不少中国的事情;他也经常与对中国素有研究的学者,一起讨论中国问题。”
微点下头,陈默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是身为一国元首的他制定外交政策的必然,他必须要了解这个国家,正像现在自己千方百计的去了解那些国家一样。
甚至于对于自己来说,自己需要比对方更了解他们的国家,中国若想要实现崛起,就必须要具备同时在空中玩转六个球的能力,至少现在看,外交这个球打的还不错。
“罗斯福对于的我国的轻蔑是骨子里的,在过去的几年间,身为美国总统的他不断的告诫美国人,中国用她的不幸……给我们一个活生生的教训,如果一个国家同时既富庶又不能保衞自己,要寻求作为一个国家而生存乃是再愚蠢不过的!”
管明棠的声音不大,也未来表露出任何情绪,他似乎是在谈论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般,而陈默然这会反倒是满的无奈。
“我在美国的时候,亦知道罗斯福乃是一个通过顽强的自我奋斗而获得成功的人,所以在他的价值标准中,战斗精神和自强自立是最可宝贵的,他认为中国人恰恰缺少这些品格,所以不免产生轻蔑之感,与他对中国的看法相对照,他十分赞赏日本人的民族性格。当罗斯福用中国作为反面教材提醒美国人的时候,他却又以日本为正面教材,告诉美国人,美国应该如何!”
“一反一正,他蔑视着我们,夸奖着日本,这直接影响到美国人的判断,而这会影响到美国人对我国债券的热情是吗?”
陈默然不假思索地反问道,听着管明棠的话,他可真的开始担心起黄会允的美国之行了。
“不仅如此,当我们在路权和关税问题上开始普遍抵制洋货时,罗斯福的看法就更为尖刻,尤其是在路权期间,他曾在报上發表言论,指责我们在傲慢无礼和不诚不信方面仅次于俄国人!”
这时一个年轻的侍衞官走了进来,给陈默然和管明堂一人端上一小杯乳白色糊汁。北平陷克之后,他每天晚上时照例要喝一杯这样的糊汁,这是一位投身而来前清官员,请宫中一个老御医开的方子,用鹿茸、人参、虎鞭、蜂蜜等补药熬成的。就靠着一天早晚两小杯糊汁,才使得他在应对这繁杂国事时,又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
喝完杯微甜的蜂蜜糊汁,管明棠方才继续说道,
“当然,执政,现在罗斯福的对华态度,正在发生变化,我个人更倾向于这是出于亚洲力量平衡的需要而发生的变化,这种变化很难影响到罗斯福本人以及绝大多数美国人,对待我国业已产生的印象,嗯……印象很重要,就像日本,他们每一次胜利都可获得欧美各国民众的欢呼,他们债券自然受到民间的欢迎,甚至高桥是清本人也因为签字过多,右手一度疲劳过度,造成活动不便!印象,对一个国家的印象直接影响到他的债券发行!”
“印象!”
陈默然认真的听着。管明棠的这番话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心下喃着这两个字,陈默然的眉头锁堆在一起了,罗斯福和美国人对中国的印象不佳,正是满清腐朽、软弱与无能造成的。
“中国人似懦怯和低效率”、“中国式的腐败”,正是这种印象,使得罗斯福对中国充满了轻蔑之心,当议员们反对海军拨款的时候,他批评那些人,说他们实际是要把美国降到中国那样的水平。
“中国的主要问题,是缺乏民族的凝聚力,不能一致对外而表现出强烈的战斗精神。”甚至有一些专家称,中国人口出生率太高,将对白种人构成威胁;罗斯福同样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因为出生率和人口多寡并不能决定“国民性格”,中国军队尚无可能向欧洲人发起进攻性的战争,在中国,“行伍生涯是被人瞧不起的”,而且中国不具备所谓“中心方向感”,国家仅只是一个各省的临时集合体,因而不可能像日本一样经过一次革命而具备好战和侵略的取向,从而跻身于文明国家的行列。
“执政,在关税问题上,您之所以强硬,甚至摆出一副不惜一战的姿态,为的是什么?无非也是国家的形象,您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欧美列强,这个国家已经发生了变化,当时诸省表现出的全国一致,也是震惊世界的!正是这种震惊,才促成了他们的对华态度的变化,但这一切还是远远不够的!”
思索着管明棠的话时,陈默然习惯地摸着胡须。他的胡须最初蓄的是普通的八字式,他便又改蓄普鲁式胡须,即两端尾部向上翘,如水牛之角。须式改变引起连锁反应,官场上下纷纷蓄起牛角式胡须来,官场的爱好又影响社会的风尚,官场又影响着士绅,大士绅影响到小士绅,现在几乎半个中国的中年男人都在留着这种胡须,与汉服、新服以及汉礼的推广都是同样,往往只需陈默然起个示范作用就行了。
沉吟半晌后,陈默然抬眼看着面前管明棠。
“哲勤,那你告诉我,中国需要怎么样改变自己的国家形象?”
虽说此时陈默然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还是需要听取一个管明棠的看法。
“执政,您曾随着您的父亲在欧洲,非洲以及美国各地生活过,我想请问执政,在您看来,英、法、德、俄、美这些所谓的列强国家,是如何改变自己的国家形象以及国际地位的,他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
沉默!管明棠的反问换来的是陈默然的沉默,还用问吗?只有一种方式。
“执政,美国是世界第一经济强国,可在很多问题上,美国的声音从不曾被各国聆听,就像辛丑议和时,美国的主张就不会各国所听取一般,归根结底是什么让美国拥有一流的经济、一流的工业,却没有一流的影响力?”
管明棠一连串的问题,换来的是陈默然的一阵苦笑,自己没想过进行一场对外战争,改变中国的地位吗?想过!
可现在的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