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骤然抬眸,眼底所有无痕的波澜,一瞬,惊涛骇浪,身体一僵,她被抱住,冰冷冰冷的怀抱。“楚彧……”声音,有些颤抖,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手背,滚烫滚烫的,她抬头,突然便红了眼。楚彧似乎惊魂未定,抓着她的手,很用力:“你有没有受伤?”她不说话,红着眼怔怔地看着他。见她不言,楚彧便慌了,也不敢乱动,生怕碰着她,很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问得小心翼翼:“是不是哪里疼?”疼吗?她只知道,这样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滞,那是楚彧的血,渗出后背的衣襟,淌了她满手。她张嘴,大骂:“楚彧,你简直愚不可及。”怎么可以连命都不要,怎么可以……她恼他了!他很怕她不悦:“阿娆,你别生气。”低下头,苍白的容颜,战战兢兢的目光,他如履薄冰地退后一步,身体却突然摇晃了一下。菁华大惊:“主子!”她几乎下意识地抱住他:“楚彧!”她触手摸到一片温热,是血,整个背上,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楚彧啊楚彧,两世年轮,她萧景姒何德何能,得他自始至终的善待。看着楚彧的眼,萧景姒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我不喜欢欠人,你要是死了,我就把命赔给你。”这个人是楚彧,陪他死又何妨。“阿娆,我没事,你别愧疚。”楚彧用力摇头,许是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咳咳咳……”他捂着嘴,隐忍压抑的咳嗽,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发白的唇,毫无血色,微微抿着。这幅样子,病态虚弱,却不损他一分气度容貌,反倒惹人心疼坏了。萧景姒敛眸,不动声色地将眼底凌乱的光影遮住,冷而平静:“把他送回钦南王府。”菁华称是。萧景姒微微抬手,对紫湘道:“留一个活口,剩下的,”微微一顿,“全部杀。”话落,她将手里的剑掷出,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那射箭之人的心口,毫不拖泥带水,一招取命。这是第一次,她当着他的面生杀予夺。楚彧盯着她的脸,若怔若冲,他的阿娆,即便大开杀戒,也让他移不开眼。菁华扶着他:“世子,属下扶您回去,”风起,月隐云层,刀光剑影闪动,楚彧却只看得见他的阿娆,一身白衣,被血染的红艳妖娆。失血过多,楚彧几乎没有力气讲话,却不由分说:“我不回去。”菁华顺着楚彧看的方向,猛地倒抽一口气,血色飞溅,躺了一地尸体,几乎都是一招致命,没有任何花招式,杀人本领,尚不过如此。菁华敢断定,这等身手,莫说世间女子,便是男子也不及几分。劝道:“萧七姑娘不会有事,请世子回府。”楚彧推开他:“滚!”身子踉跄了一下,他骂完,一掌将后背的箭打出,随即就要往刺客堆里扎。血溅几丈,简直不管不顾!显而易见,楚彧自然是舍不得他的阿娆孤军奋战,这人,他得替她去杀。菁华瞧了一眼他家世子后背的伤,狰狞的伤口,有些结痂又被撕裂,只要有轻微动作,血便汩汩地流。真是不要命了!菁华只思考了顷刻,上前,眉头紧锁:“世子,得罪了。”说完,一个手刀落在了楚彧脖颈,将其劈晕了,菁华把人扛上肩头,就往钦南王府跑:当下,危险的绝不是一出手就绝杀的国师大人,而是为了女人不要命的世子爷。萧景姒收回眸光,骤然冷却,她提起剑,刀刃上的血,映进眼底,猩红遍布。血色翻涌,不过须臾,横尸满地。“饶……饶命。”地上,只余一人,双腿被断,满身是血,他抬头,狰狞的伤口横亘了满脸。“饶命,饶我……饶我一命。”凛凛威名的杀手,此时此刻跪地求饶,惧生死,更惧这满身杀伐的女子。她放下剑,用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的血。抬眸,萧景姒问:“谁?”男人下意识瑟缩,气若游丝,颤抖得厉害:“是文国公府,女、女眷。”见女子眸子凛冽,男人瑟瑟发抖,“我都说了,别,别杀我。”她似笑,目光落在滴血的刀刃上:“你都说了,便也没什么用处了。”男人大骇,双目猩红,瑟缩着身体后退。“求你放、放我一条生路。”萧景姒摇头,好似平静:“他受伤了,已经晚了。”话落,她指尖一松,不见一分凌厉,剑已钉入男人心口,一招毙命,死未瞑目。紫湘难以置信,她从未见过她如此狠绝。“将这里处理干净。”冷冷嗓音还未褪去凌厉,萧景姒留下一言,转身离开,朝着钦南王府的方向。紫湘久久回神:“是。”常山世子啊,原来,竟是逆鳞。夜半,月隐乌云,钦南王府外一片喧嚣,灯火通明,侍卫随从进进出出,皆是神色慌张。世子爷满身是血地被菁华将军抬回来,这可出大事了!要是有个差错,王爷回府只怕得拿人开刀。华支在前头领路:“苏姑娘,劳烦了。”来人是国舅府的暮词姑娘,是大凉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夫,除了宫里几位主子,一般人哪里请得动,当然,钦南王府自是不一样,见苏姑娘额头布了一层薄汗,双唇紧抿:“他如何了?”菁华从里间出来,见苏暮词进屋,连忙将人领进屋里:“这血怎么也止不住,意识已经不太清明了。”苏暮词眉头一拧,掀开珠帘,查看了一番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彧,微微有些手忙脚乱,取过侍女递来的药箱,语气,竟有些颤意:“他身子本就不好,如何会伤得这样重?”菁华不语。毕竟是外人,不宜透露。苏暮词识趣,便不再多问,吩咐侍女:“素绸,去准备热水和绷带。”转身又道,“我需要一把干净的匕首和一盏酒精灯。”华支刻不容缓:“我这便去准备。”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屋里点了好几盏油灯,交杂着夜明珠的光华,似笼了一层昏黄的暖意,有些模糊不清,苏暮词取了银针,走近床榻边,昏睡的人似是被惊扰了,在不安地挣扎,他嘴里,喃喃梦呓。“阿娆。”苏暮词动作微微一滞。“阿娆。”“阿娆。”反反复复,楚彧念着,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像患得患失,也像战战兢兢,那样沉沉的嗓音,叫人心都一紧。“阿娆……”那是一个名字,许是女子的闺名,竟让他这样痴缠温柔。苏暮词脱口问道:“你在唤谁?”楚彧没有回应,只是一声声喊着,分明没有撕心裂肺,却像要耗尽力气,如此惊心动魄。这是第一次,苏暮词听到阿娆的名字。她坐下,看了楚彧许久,伸手给他探脉。然,方碰到他的手腕——他突然睁开眼,重重一甩手,呆滞了片刻,睨了她一眼,眸中毫无温度:“滚。”苏暮词脸色稍稍发白,咬咬唇:“你伤得很重,需要立刻止血。”楚彧眸子半敛,好似不清醒,瞳孔涣散,浮乱得一塌糊涂,嘴里呢喃,像梦呓:“我有阿娆了,别碰我。”“谁都不准碰我!我是阿娆的,是阿娆的!”苏暮词脸色惨白,听着他毫无意识的言辞,像本能一样,将自己戒备得牢不可破。菁华扶额,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命都去了半条,还知道要给国师大人守身,他尽量显得淡定:“暮词姑娘,我家世子爷胡言乱语呢。”刚说完,榻上紧闭双眼的某世子,发怒了:“菁华,把这碰本王贵体的小妖打回原形,锁进诛妖台。”------题外话------礼物鸣谢:撑撑宝,柒柒,笑笑微凉,暗香浮动月疏影,周生辰,夏目様,Morphine,血染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