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2)

玫瑰花精 金子 1524 字 3个月前

游走在那熟悉的木质走廊里,四周飘荡着松节油的味道,一种刺鼻的清香。她找自己的教室,裏面有自己的画架、画框、画笔、调色板,还有他和秧秧。那么短的走廊,却迷宫一样找不到终点,熟悉的景象缥缈地掠过,而她希望的那一切,却是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地不能企及——而她明明就已经要找到了……

醒来时,那种失落的怅惘还停驻在心裏,她回味着她对他说的话:“以往的那个我,曾经,非常,非常的,爱过,以往的那个你。”那句话同样像雷一样的击中了她自己,“以往的那个我”,以往的那个我……而如今的她,更像个已经冬眠的小动物,所有一切都沉睡在她肌肤的深处,假寐一样地沉寂着。她希望的未来,绘画带给她的快乐和希望,她和秧秧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目标——三十岁之前,一炮冲天!还有她的爱情,虽然加重了她的不安全感,但她毕竟还是爱了。

她下床趴在墙上仔细地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眼睑下方那颗深褐色的痣。

母亲叫了她“笛子”,外婆说:“笛子,回来!”秧秧说:“笛子是失散不了的,这颗痣就是一个记号,不管跑到那里,一看到这颗痣,一下就能认出,这就是笛子。”

“笛子……”她抚摩着那颗深褐色的痣,听见自己嘴裏发出喃喃的声音。

她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惊。

她摘自己耳朵上的耳环,一个一个地摘,直到把耳朵上的七个耳环都摘了下来,她慢慢地梳头,梳那卷曲凌乱的头发。

她突然地落泪,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呢喃地说:“秧秧,对不起。”

而她已经觉得了窒息,茫然的未来,没有希望的未来,潮水一样席卷了她,淹没了她,吞噬了她,要把她葬身海底。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哑哑地叫了一声——她感到了害怕,假寐在她肌肤深处的希望和渴望,突然间喷发般的苏醒,痛苦也随着那些希望一起复苏——她决定一一接受。没有秧秧的世界,没有他的生活,她要一一接受。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上方的小窗户照进来,打在墙上,一个规整的方格,方格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害怕时间也会这样一动不动,而她现在不能离开这裏。地下室里有一个人检查出得了“非典”,在以后的十八天里,这个地下室被隔离了。

十八天,现在看来,是个漫长的等待,焦虑煎熬着她,她要回去看她们,她知道她是她们唯一的安慰,她要带给她们快乐和足够的安全感,从离开父亲的家的那一天起,她就这样告诉自己,那么,将来她要做到这点。她还要重新开始画画,继续她的学业,或许她已不再要求三十岁之前的成名,但颜料和调色油的香味,她不想再离开。对所有这些,她都已经迫不及待。

还有,他。

他身边的那个她,笛子是在意的,那个她会给他新的安慰,而笛子已经枯萎太久,她要再盛开一次,为了自己,为了还这样年轻的自己。这时她想起他曾经说过,会等到她真正愿意的那一天。他多傻,其实她是愿意的,她多么愿意把自己给他。她抱了他的黑色衣服,就像抱了以往的那个他,磨房中那个眼里燃烧着欲望的他,他喘息着加了力,然后又突然地停止,因为克制他有些微微地发战。今天,她突然想让他要了她,她流着泪,感觉到那时他的亲吻,他难以呼吸一样的喘息,他迷乱时的失控。今夜,她想把自己给了他,也仿佛一场告别,告别以往的他,也告别以往的她。

但她心裏隐隐明白,这是一场无法告别的告别。

现在,她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非典”疫情已经有所控制。

她要回家。

她买了后天的火车票,排了六七个小时的队买到的——一刻也不能等待了。

她到电话亭给莲去了一个电话,莲说老板已经联系过她,夜总会就要重新开业了,明天就开业,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老板说一定得热烈,冲冲霉气,估计迪厅也快了。然后莲要笛子过去,她们要换服装,要艳丽的,叫笛子一起去挑。

“莲,我要回家了。”她淡然地回答。

“秧秧,你要走?!可是我们都没有接替你的人!”莲的语气焦急起来。

“我来的时候你们不也只有两个人吗?或者再找一个?”

“找一个人得要时间啊!不行,秧秧,你起码要等到我们找到人才能走。”莲开始撒娇。

“可我已经买好票了。”

“一个星期。”

“……”

“秧秧,帮帮我。”

“顶多一天,我后天的火车票。”

“一天顶什么用!”莲有些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