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金金柔声问:“不收费你学不学啊?”
“不学。”
虞金金无奈的笑,“天天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大姐你很啰嗦。”
“谢谢你给我降了一辈。”
“不客气,大婶。”
又恢复了。
虞金金忍不住笑:“要早点休息啊。”
“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你睡得也不早。”
虞金金认真的问:“你是一条杠精吗?”
对面没有回应,黑暗中传来微微的一声笑,轻的像风一样。
虞树念叨着要吃红烧排骨,家里没了白糖,第二天起来,虞金金拿了钱包和手机去超市。她没戴眼镜,没留神脚下,开门就摔了个倒仰。
陆野的门口一片狼藉,散落着一袋垃圾,泡面的汤水从垃圾袋里流出来,淌到了她的门边,把她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虞金金不受控制的喊出一声哎呦,疼得呲牙咧嘴,尾骨都要碎成齑粉了。
白天楼道里特别安静,陆野听见叫声,开门一看虞金金躺在地上,伸手一把把她拉了起来,问:“你没事吧。”
虞金金吸着气说:“夜晚楼洞里经常有老鼠和流浪猫,垃圾别放在门口。”
“不好意思,垃圾袋是系了口的。”陆野很尴尬的看了看她,“你胳膊肘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吧。医药费我来出。”
虞金金看了看说“没事,我小时候经常磕磕碰碰的,这种伤养几天结疤就好了。不过,你得帮我做几天饭了。”
陆野的表情一僵:“……我不会。”
“没事,我告诉你怎么弄,我弟弟快放学了,你赶紧过来。”
陆野无法推拒,只好跟着虞金金进了厨房。虞金金交代他先去做米饭,没想到他连电饭锅都不会用。
虞金金也是服气,手把手的告诉他怎么淘米,怎么用电饭锅。然后又让他切了葱姜放到锅里把排骨大火烧开,拧成小火炖。
虞金金说:“炖好了再炒,你先歇着吧。”
陆野坐到饭桌旁边,说:“你挺会做饭的。”
“那当然,我是新东方厨师学校毕业的。”
陆野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不喜欢开玩笑。”
虞金金忍不住笑:“好吧,我是X大中文系的。”
屋内没有电视,饭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虞金金租房子住在这裏,也没有长久打算,当然也没添置家具的意思,都是能省则省,饭桌就是书桌。靠墙边,放着一盏台灯,几本厚厚的写作技巧的书籍。
陆野拿起来翻了翻,突然问了句:“你笔名什么。”
“不能告诉你。”
陆野挑了挑眉:“为什么,写小黄文的?”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虞金金反驳:“你的事也没告诉我啊。”
陆野放下书,一本正经的问:“你想知道什么?”
虞金金反而一愣,不知从何问起了,想了半天忍不住笑:“不知道问你什么。”
陆野淡淡道:“正常人会问我家庭,学历,收入,或者年龄,等等。”
虞金金莞尔:“我又不是和你相亲,问那些做什么。”
陆野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两秒,虞金金突然回过来味儿,“你是说我不是正常人啊。”
陆野看看她,“你的确很不寻常。”
虞金金没注意到,他用的不是“不正常”,而是“不寻常。”
“那好吧,问问你的工作,方便说吗?”
陆野淡淡道:“酒吧唱歌。”
虞金金松了口气,“挺好。”至少是正经工作,不是混道儿的。
“挺好?”陆野自嘲的笑了笑:“你不觉得是在做毫无前途浪费生命的事?”
虞金金皱眉:“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偷不抢,正当合法,怎么叫浪费生命呢?稀里糊涂浑浑噩噩,到了临死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事无成连自己喜欢的事情都没去做过,那才叫浪费生命!”
陆野看了看她:“你挺会安慰人的。”
虞金金笑了:“你错了,我不是安慰你。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都用世俗的标准去要求所有人,每个人都不一样,找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比如我,亲戚们都觉得我不上班,在家里闷着码字是神经,不如出去找个文员的工作。可对我来说,码字就是我的喜欢的工作,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最好的编剧,写出最好看的故事。追求梦想又有什么错呢?”
陆野默然片刻,自言自语般的重复了一遍:“是啊,追求梦想又有什么错呢。”
一连三天,虞金金都喊陆野过来帮她做饭,第二天他已经熟练使用电饭锅,第三天学会了切菜,第四天做的更好,灶台上干干净净,没有从锅里飞出去的各种菜。
中午吃完饭,虞金金笑吟吟的问他:“你学会了吧。”
陆野表情有点怪,“你是变着法儿的让我学做饭?”
虞金金乐了:“不然你以为呢,我那有那么娇气,胳膊肘破点皮又不是什么不能动,让你帮忙做饭,就是想教你做饭啊。你一个人住,要学会照顾自己。老吃泡面身体受不了的。”
陆野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一眼凝睇比平素格外的深长。
虞金金以为教会了陆野做饭,这人也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结果还是每天晚上闻见他的泡面味儿,于是隔天又多做了饭菜,给他送了一份过去。
渐渐地,变成了她每天都给他多做一份饭菜。陆野给她买米买面买菜买肉,不动声色的把那些“饭钱”变相的还给她。
虞金金和他越来越熟,时常去顶楼听他弹吉他,听他唱歌。她发现这个话很少,又帅又酷的青年,是个很有才华也很有想法的人。只可惜,她比他大两岁,长的也不够美。所以,她只把他当成邻居。
虞树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和同学出去嗨通宵。虞金金知道弟弟这三年有多苦,一点没反对,笑着说好啊,痛痛快快玩,别失身就行。
晚上她没做饭,一个人出去找了一个小饭馆,要了一碗面,还有两盘小菜,吃完了回到居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心裏很空荡。
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方向一样。这三年,她像是在为虞树而活。虞树考上大学,她也解放了。应该庆贺一下。
她去到楼下的小卖部里买了几罐啤酒,坐在楼顶,陆野经常坐的地方,一个人慢慢的喝。
晚风吹动丝瓜藤和叶子,簌簌轻响。她坐在台阶上,看着星星,心裏默默的对父母说,虞树考上大学了呢,你们是不是很开心。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突然间觉得好累好累,两个肩膀都要抬不起来。
她坐在漆黑的屋顶,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