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州北边再往北走,绕过一大片被某集团承包的几万亩土地,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食品公司,在本地有很不错的口碑,如今也在面向全国的市场提供优质的粮食作物了。从农田传过去,往东一拐,有一片山,山里溪流不少,最后都归纳起来往东南方向流去,山外面,是这些溪流汇聚成的河流进入大海的地方。金州一面临海,这片山外的海滩,对金州来说作用不是一般的大,本来打算在这里建造优质港口的,这件事一直说了几十年,到现在这里还是一片沙滩,除了偶尔旅游的人来看看,没有人会特意跑到这里来消磨时光,不是因为海水质量,也不是因为风景档次,只是因为这里不安全。对金州人来说,郊区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这片海滩,据说,每年都能从海滩上找到不少尸体,有多少是被杀死之后丢进海里的,谁都没法说清楚。每当夜幕降临,这片海滩就成了海风的世界,没有人,或者说,没有人看到过这里有人。这天不一样,夜幕刚刚降临,浪潮拍打着堤岸,海水质量很差,有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既不是海洋本身的味道,也不是任何一种可以准确地形容的味道,怎么说呢,就好像废旧塑料瓶里放了一些洗衣粉再丢进海水里泡一段时间,塑料瓶和洗衣粉完全腐烂的那种味道。两辆车在海岸上用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前走着,海岸上没有人,也没有车,看起来非常空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不是海边生活过的人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好像听贝壳里的声音一样。两辆车不紧不慢地开着往前走着,没有开车灯,十多年的海岸上已经不满了坑坑洼洼,好点的车都不会在这种道路上走,太费车了。霸道,警车,很奇怪的组合。警车的警灯还开着,好像远远要让人知道他们来了一样,但奇怪的是,尽管路很黑,两辆车都没有开车灯,只有在夜和海的世界里显得尤其刺眼的警灯在不断闪烁着,好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霸道车在雇佣兵头目手里掌握着,他紧盯着在前头走的那辆警车,那辆车给这个雇佣兵头目的感觉很不好,说不上怎么个不好,可他总觉着那辆车有问题。是被监控了,还是车上留下什么东西了?他不止一次想把那辆车扔掉,他们没有时间仔细检查,可要是扔掉那辆车,光靠一辆霸道怎么逃脱?一路犹豫着,车没有出过一点状况。这很不奇怪。那辆警车本来就是高档车改装的,国安动的手脚,也是破坏性的性质,车轮是可以在发生某种智能系统判断出有损坏的前提下自己修复的。而且,他们没有开的太快。这时候,这辆车要想出问题,除非定时炸弹爆炸,否则还能坚持几个小时。没有出过一点问题的警车让雇佣兵头目既暗暗好笑,又更加心惊肉跳。这到底是一辆什么样的车,是单纯的联络人给他们准备逃命的车,还是被动过手脚了?这个人的思维很奇怪,他宁可认为这辆车是被联络人动手脚了的,也不认为是林沐阳他们趁着他们搬走石头的那点时间做过手脚。因为在他看来,联络人的表现更像是要让他们闭嘴。电话联系不上,那边也再没有发过任何指令过来,仿佛把他们这几个人完全忘记了一样。忘记他们?怎么可能,他们虽然算不上必不可少的那种力量,可他们做的事情却对联络人很重要,没有成功,那还能有重复利用的机会,怎么可能不闻不问不管他们了?“你们说,那些王八蛋会不会对我们的利用就是到此为止的那种了?”头目点上一根烟,挡风玻璃的地方空着,强烈的风吹进来,防风打火机都差点没点着烟。一明一暗的火光里,雇佣兵头目脸色看上去像庙里的判官,有点吓人。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他们要是有那脑子,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小弟?而且,他们也没怎么解除过联络人,算是只有一面之缘,怎么可能猜得到对方的心思?要说最害怕,还是副院长,在这辆车里颠簸了一天,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才行,要不然,他觉着自己的思想快脱水了。迷迷糊糊的,车颠簸着,半天没吃任何东西的副院长肚子里酸水翻腾着,他想请求休息一下,可随着时间进入傍晚,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是什么样子了。这帮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看上的是他在金州的人脉,他们想利用他的人脉逃命,要不是因为有这点用处,他们恐怕早就动手了吧?!他想到给这些人钱,求他们放了他,但他手里没钱,出门什么时候带过钱?要说回去取,这些人肯定不同意。一群山炮!副院长看不起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又何尝看得起过他。那么大的事情,到现在居然还认为金州高层不知道,这个人要自大到什么地步去,才能让他有这种心态。当然,这个人越自大,雇佣兵头目越高兴。他自己说过,他有相当大的人脉关系。不但在金州,在全省,他都能找到不少关系,尤其在省城。生怕被干掉,自己拥有多少钱,有什么靠山,这个人全都交代出来了,他想到的是先活下去。“黄彪?”雇佣兵头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喜形于色,不过,天色很晚,副院长也没有看出来,当时他没问过,此刻却忽然开口问,“这个人牢靠吗?”“绝对牢靠,真的,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手里有他干坏事的证据,他不敢丢下我不管,我要是出了事情,他也跑不了!”那人信誓旦旦地说。他也明白了,这帮人是真要靠他的关系逃跑了,可他们不是早先说,到了海滩上,他们有他们的逃生渠道吗?到底是他们在说谎,还是另有打算?这人慌了,他怕自己的作用已经没有了,那太不敢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