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爷冷笑,反问道:“你要给哪个上级交代?交代啥?人家企业肯在镇里投资就不错了,你还想收手续费?你这种思想坚决要不得,以后你不要管梁家堡的事情了,财政上也不要管,把这么大一个投资项目搅黄了,你就是我们镇的罪人!要是谁说怪话,你让他们来找我,人家那么大的老板为自己的老家做贡献,你还想捞好处,要钱,你是土匪吗?”梁家堡的问题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难解决了,要彻底解决以前那种不好风气,把反对改变的人带走就行,这就是不换思想就换人,但镇里的情况还很麻烦,有些工作者还想回到以前那种状态,有啥好事都想先捞一把,这种几乎是地区性的坏的风气,现在再不遏制,将来是要把好好的企业气的跑到别的地方去的。这是地区大环境,年轻人既不愿意,也不被允许自主创业,第一选择就是当官,至于当官干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反正不少年轻人的理由很理直气壮:“挣钱!”镇里的这些年轻公务员没几个能被舅老爷看上眼的,应该说,甚至没有一个被舅老爷看上眼的,找准机会就想捞,捞上一笔就满意,没捞到就不高兴,这种人能当好什么官?对这几个跟下来办事的公务员,舅老爷打定主意只要他上去就不让这些人有出头之日。没法改变大环境,压制这些人还是有办法的。这不,舅老爷被委托管镇里的工作,明显这是要往上提,这几个年轻人还不服说。“别的地方都这么干,我们为啥不能?”有人理直气壮地反驳。更有甚者,当面批评舅老爷:“你这种思想,难怪上不去,自己不捞,还不让别人捞,真把国家当自己的了?”舅老爷并不生气,坐了十几年冷板凳,他不屑于和这些年轻人争辩。想捞钱,滚蛋!但有人的话激怒了舅老爷。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大个子明说:“我家要不是看上当官能捞钱,让我费力吧唧考进来干啥?历朝历代,哪个当官的不捞钱?你都要靠边站了,就不要挡着我们,还不怕让你知道,这钱要不给我们给够,想开工厂?”舅老爷一巴掌抽过去,老头力气很大,一巴掌抽的对方嘴里冒血,两颗门牙都打掉了。“马拉巴子的,你算啥玩意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舅老爷不解恨,又踹了两脚,立马给组织委员打电话,“今天跟我到梁家堡的几个人,档案全部扣起来,让区里下来查一查,把我的意思表达出去,他们要是留在这个镇,我就到市里,到省里去,跟区里的人直说,要么开除这几个瘪犊子,要么这几个人不允许进步,压在镇里,十年不许调走。”十年,舅老爷自己觉着自己能当家做主的时间就这么长。这几个里头可有组织委员的人,闻言连忙劝道:“老镇长,不能把年轻人的前途断了啊!”“一千二百万的投资,他们就想过手一千万,这种人留着干啥?你要么听我的,要么自己走人,谁敢耽误这次投资,谁自己进监狱去,另外,通知在的人,晚上开会,这种人,我一个都不要!”舅老爷怒火冲天,太大胆了,投资一千二百万就敢要一千万,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也不怪舅老爷这么生气,这是要阻挡他的前途,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抓住就能一飞冲天,抓不住就等着过两年退休,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办。何况舅老爷在乡里待了一辈子,对乡里有感情。老百姓的活路都敢断,这种人还有啥事情做不出来?何况,舅老爷心里可明白的很,这次投资,别说区里,市里都别想“落点”,现在全国形势那么紧张,金州尤其紧张,谁还敢伸手,找死啊?什么叫严打?没有问题还行,有点问题,那就是大问题。这几个人跑不了,他们是看着没干什么坏事,可真要找他们的小辫子,舅老爷自己都能找出一大堆。那几个年轻人被抽懵了,这怎么还敢动手?动手就算了,还想断人活路,这老头怎么这么霸道?“想当领导,老子不答应!”舅老爷也明说了,“在这个镇里,要么你们把我打倒,要么就等着我让你们一辈子都起不来。还有人想当领导?不要说你们有区里的门路,就算在市里有门路,那也没门!”说完,舅老爷直接给几个“老熟人”打电话,就一句话:“你们的人我看不顺眼,我要整他们,有不服的冲我来。”这话没头没脑的,跟谁又生气呢?冷板凳坐了十几年,脾气咋还这么大?有些人没想舅老爷为什么坐冷板凳,以为要新官上任三把火,顿时不乐意了,立马一打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投资一千两百万,要一千万好处费是过了,但也不能一分钱不给吧?有人的手立马往镇里伸。舅老爷做的很绝,放下电话就打电话给市里某个领导,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说,撂下一句狠话:“这件事要不按照我的规矩来,我拿这条老命让全国老百姓知道知道这破地方多不适合投资,非把地区投资搅黄了不可!”对这种基层老领导,上头也没办法,何况人家是为好事。事情必不可免地传到大头头耳朵里。大头头没说话,只是让相关单位进驻区里,摆出“你敢伸手我要你的命”的姿态,顺手干掉三四个已经伸手出去的领导,风气顿时为之一震,再没人敢伸手了。舅老爷顺理成章地被认命为暂时大头头,兼二头头。这是肯定要重用了。那能不重用吗,人家能留住一千二百万的投资,谁还能?舅老爷没工夫管这么多,他在忙,忙着带领梁家堡的妇女们起来革命,村委会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一首《娘子军进行曲》,梁家堡的妇女从今天开始要彻底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