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发展个屁！”喝的醉醺醺的在办公室里睡觉的区领导扔下电话，酒气冲天地骂了一句，爬起来想了想，又给别人打过去电话，“咋样啊？钱拿到没有？啥？一分钱都不想给？那，那你们商量商量，非把这两个娘们投资的一千多万拿回来，不能给后来的企业开这个口子！你们办不成？你们办不成，我要你们是干啥的？”领导很生气。舅老爷刚打电话给他了，威胁“区里要是再添乱，出了大问题别怪镇里不配合”，另外，舅老爷声称，“区里要是不批准那些辞职的年轻人回家种地的申请，我到市里去找更大的领导批准”。找谁都没用，县官不如现管，在这个地方，大领导说了不算，谁敢不招规矩办事，那就别怪这个地方不留人。打完电话，领导骂道：“他妈的，都是花钱才当上这个官的，不给钱就想把事情办了，凭啥？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想做生意，想得美！”区里的几个单位也没再去找哪个领导“反应”，在他们看来，给投资商办事，他们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的工作是花钱买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砸在他们脑门上的，凭啥花钱当了官，还不能把花的钱捞回去？天底下就没这么不讲理的事情。至于党纪国法？那都是骗人的，吓唬吓唬“外面”的人就行了，要在体制内谁认真，那是开玩笑！市里的大领导家里有钱，看不上那点小钱，但不能不让跑腿的人生活吧？只不过，这种人很多，像舅老爷那样的人也不少。“他们不要，我们要！”旁边县的大头头打电话直接找梁婕，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我们现在经济比区里发展的好十倍，经济环境也不错，连续三届领导班子，对投资环境的整顿很到位，你们到我们县来投资，投资一千万，我们能保证给你两千万规模的待遇！”地方之间的矛盾也很深，别的县看不起区里目光短浅的公务员群体，区里也看不起别的县为了发展委屈了那些公务员的行为，互相拆台的事情发生的已经太多了，甚至有传说，说金州三巨头都要把生意挪到别的区去了，别人不好说，金州航空是真的已经在这么干了，人家连新机场的设计图都拿出来了。当然了，在这三巨头的生意中，没有哪个单位胆大到敢雁过拔毛。只不过，三巨头手里没拿到的钱，人家平摊在别的企业身上了。这么说吧，就算你是开商店的小老板，只要你没有能在体制内说得上话的人，三天一个罚单，两天一次批评，一周不到你就得关门。要说做错什么，那不见得，人家也不直接找你的麻烦，就在比如门口的卫生打扫方面给你卡住，不花几万块钱别想通过，你能咋整？花钱买平安，已经成金州乃至整个地区的一些商人的共识了。开酒店的要给各单位留够“内部票”，开超市的要给附近的单位留够“赠品”，就连开麻将馆的，那也得为周围的几家单位留几个“不对外包厢”。这种环境，难怪金州只剩下三巨头了，别的企业压根不会留在这里。打完电话，觉着事情安排妥当了，区里的领导们又计划着最近能上哪玩一趟去。那不叫玩，那叫出差，叫考察。金州急需要发展，不考察好地方，怎么发展？经验嘛，总是要借鉴借鉴的。“去，告诉那两个商人，我们区里要组织一个学习班子出去学习一趟，半个月的费用让她们解决了，要不然，就让她们等着好看。”区里的大头头没说话，下头管经济的四头头一挥手，给办公室下达了任务。办公室当然是高兴的，这个电话打下去，一般来说，对方都会乖乖把钱给过来。不知道多少合适？那你紧着给，一千万不多，八千万不少，你觉着多少合适给多少。给上去的钱，他们这些人能先过一遍手，拿走一少部分，剩下的再拿上去给领导们分了。出差？出差不给报销，那叫什么出差？电话打通，办公室的人张口就要三千万：“为了给你们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我们付出的牺牲是巨大的，花费的公款是很多的，这笔钱，当然要由你们来掏。”接电话的林沐阳顺口问：“那这笔钱以什么理由给你们？”“我们区领导要出去考察，学习发达地区甚至发达国家的市场经验，三千万不多，勉强够用吧，账户给你们发短信了，你们看着办。”说完，对方挂电话，这要还不给钱，那就没有王法了。不看看权力在谁手里呢！反抗？古往今来，就没有人能反抗过庞大的官僚集团的，反抗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逼着自杀了。金州发生这种事情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怕什么。金州很大，大到很多金州人一辈子都没走完整个金州。可金州也很小，小的在全国地图上，金州甚至连一个大点的圆圈都不配。金州又三百万人口，有数万官员，这些人，放在全国联水花都打不起来。林沐阳就把整个金州的官员放在全国这个大海中去了。拍摄到的，电话里录音的，全部发到网上。林沐阳给这些视频和录音起了个名字，就叫《投资？投资个屁！》。这下可引起轩然大波了。市里压根不知道的前提下，城关区火了，不但火了，而且火到国内外去了。东南沿海的几家公司立马关注了这个消息，并发长文，把他们公司在金州乃至整个地区的投资状况完全叙述了一遍，最后不约而同说了一句话：“金州的投资环境，说白了就一句话：想要搞实业，先拿钱来！”甚至一家做媒体的公司毫不客气地指出：金州这个地方，一家企业想放个屁都要先去办公章，为什么？你不去盖公章，人家怎么收钱？投资一千万，先给这些官员——如果连级别都没有的也算官员——先给他们一个亿，要不然，你别想在这个地方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