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饭都没吃就走了，林德彪也站起来：“赵总，就老三现在这火气，不会把事情闹大了吧。”赵世豪说道：“他手上有分寸的，即便是打人，也肯定自己这头占着理。”林德彪想想也罢，老三在南方憋屈坏了，先去北派那边一闹腾，凌云峰肯定会出面，只要把他引出来，目的也就达到了，即便老三不是他对手，老三背后还有宗门顶着呢。想到这里，两人继续喝酒吃菜，等待老三的好消息……叶司令推开小栅栏门，走进了小院。老孙头过着田园生活，院子里全是羊粪和割来喂羊的青草，味道很是难闻。羊圈里空空如也，只趴着几只鸡苗子。叶司令敲了敲窗户，不一会屋里亮起一盏小灯，橘黄色的暗光，一看就是以前那种钨丝灯泡，还是五瓦的。“谁呀！”“青山，是我啊，叶云龙还记得吧？”“叶团长？”孙太爷声音有些发颤，急忙下了炕头将那扇塑料膜糊起来的小门打开。两位即将步入百岁的老人盯着对方，这一面犹如隔世一般，两人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孙太爷忽然敬了个礼：“叶团长你好！”叶司令一把抓住老朋友的手，紧紧地握着：“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孙太爷笑道：“叶落归根，一点都不苦。”说完，将叶司令让进了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叶司令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一张八仙桌，两个马扎，一张小板凳，墙角里一口装粮食的大瓮，再无其他东西。孙太爷拉了个马扎，让叶司令坐下来。“团长，你的身子？”“嗨，养尊处优搞出一身的富贵病，倒是不如你啊，还是那么硬朗。”叶司令见孙太爷坐在板凳上腰挺背直的，好不羡慕。孙太爷没说话，从瓮顶的盖顶上拿过来茶壶，泡了一壶茶。叶司令眼中一亮：“这把壶你还用着呢，有些年岁了吧。”“老祖宗从宫里带出来的，不舍得扔。”那可就是文物了，老孙家祖上是清宫里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人送外号铁鞭王，五米之内洋铳耐他不何。孙太爷继承了祖上的功夫，也擅长使鞭，只可惜当年那把铁鞭被国民军给缴了，只能用草鞭，也就放羊用一用。叶司令点点头，他看到八仙桌上正烧着香，墙上挂了一幅身穿军装的年轻人照片。“这位是？”孙太爷回答说：“这是我长孙。”“没了啊？”“嗯，没了，2003年国外执行任务，就再也没回来，给我留下两个重孙子，老大也当兵，小的才十三，跟我放羊。”叶司令默默无言，十多年前那次境外任务他是知道的，没想到其中就有孙青山的长孙，哎，这家人命苦。“能再见到你真好啊，当年大家都以为你死在汉城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孙太爷说道：“当时我负了伤，偷偷钻到一户人家，那家人对我很好，不但没上报，还帮我把伤治好了，后来回了国。”叶司令点点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在国外蛰伏那段时间肯定发生过很多事吧，虽然孙青山只言片语，可瞒不过叶司令的眼睛，因为在讲到那户人家时，孙太爷竟然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来来，尝尝我自己炒的茶，山上的石芥子花。”叶司令端起紫砂小碗品了一口：“香，几十年没喝到这么香的味道了。”孙太爷听完乐的呵呵笑着，他知道叶司令故意抬举自己的茶艺，人家部队大院里什么样的好茶喝不到，哪稀罕他这一把老骨头炒出来花茶。这时，叶司令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孙太爷急忙问：“没吃饭就过来了啊？”叶司令说是呀：“听说你被一伙黄毛小子给打了，我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不用忙，煮几个鲜芋头就行了。”孙太爷站起来在土灶里生起了火，说道：“年轻人不懂事，过去就算了，我这都快入土的人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叶司令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找那帮小年轻讨个说法。看着孙太爷做饭，叶司令站起来在屋里四处转悠，他冷不丁拉出八仙桌上那支抽屉，顿时就愣住了，里边摆满了战斗勋章和英雄勋章。“青山，你还参加过南疆自卫反击战？”叶司令怔怔的拿起一枚一等功勋章问道。“那不是我的，是我大儿子的，死了好些年喽。”老人说的轻松，可在叶司令听来却振聋发聩，一时间两行热泪流了出来。四一年海川战役、五二年南北抗援战役、六二年西南雪原战役、六九年北疆夺岛战、七一年群岛海战、七九年南疆自卫反击战……这支看似不起眼的抽屉里，竟然摆着孙家几代人的参战历史，谁能想到，这间小破屋里竟然会藏着这样一位战斗英模。孙太爷一边烧火，一边说：“大大小小的战役我打了十几年，后来回国发现自己已经被‘战死’了，民政部门不承认我的身份，至今还是失踪人口。我小儿子死在西南雪原上，当了逃兵，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大儿子倒是在南疆战役中战功赫赫，后来被米国记者偷拍到虐待俘虏的照片，就被开除了军籍。唯独我大孙子有出息，屡立战功，可惜也没回得来，死在国外了。”四代人全是军人，几乎都战功显赫，可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被世人所知，唯独墙上那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是老人值得骄傲的，这或许就是他只挂一副照片的原因吧。叶司令陷入沉思之中。“青山呐，国家对不起你！”孙太爷从锅里拾掇出热乎乎的芋头，笑道：“都过去了，来来，快尝尝，我再炒几个小菜，咱俩喝几杯。”叶司令闻着香喷喷的芋头，嘴里涎水直流，却怎么都提不起胃口，孙青山一家人所遭遇的不公，让叶司令深深感到愧疚。突然这时，外面传来砰砰几声巨响。两位老革命，同时意识到那是：枪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