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鲤之所以大笑，当然不只是因为凌云峰下巴上的牙膏泡沫，更是因为那位男老师和女生的关系，联想到了凌云峰这家伙。而朵朵则纯属附和，成年人的世界她并不懂得。凌云峰对着镜子擦干了下巴，回到床上拉起被子来，倒头就睡。隐约之间，他好像听到旁边床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谈话，虽然声音及其细微，可还是能够听到“男老师姓周”、“女生叫于素素”这样的字眼。一夜无事。第二天，凌云峰依旧起的很早，到楼道里溜达两圈，发现执勤特警已经换了岗。昨晚可能下过一场小雨的缘故吧，初春的天气暖转凉，冷不丁会觉得有些寒冷，不过也让人的神经更加清醒起来。到楼下小广场上锻炼一会儿，旁边就是跳着小苹果的大叔大妈。有个热心的大妈还邀请凌云峰加入他们的行列，实在盛情难却，凌云峰只好借机离开。回到宾馆楼上时，恰好遇到李红鲤到处找他，还一个劲儿的埋怨，出门为什么不带手机。“我就下去转了两圈，还以为你又要睡到八点呢。”李红鲤嗔道：“我什么时候睡到八点了，不用上班的吗？”“领导也需要上班？”凌云峰揶揄道。李红鲤回答说：“有些领导确实不用上班也一样享受高规格待遇，可我不行。”凌云峰耸了耸肩膀，体制内的事小老百姓可管不了那么多：“朵朵起来没。”“还没呢，说说昨晚的事吧，等会我去咱爸那里汇报工作。”一声咱爸说的很清楚，但凌云峰并没有纠正她，因为他知道纠正也没用，小鲤鱼脾气犟，随她怎么说好了。想到这里，他便将昨晚见到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李红鲤觉得这事凌云峰必须亲自去跟她老爸说清楚，毕竟他是第一个证人，这事不能隐瞒，汽配城路口的监控器肯定记录下来他的行踪，涉及到四条人命可是条重大案件，隐瞒事实绝不是办法。凌云峰点头答应下来。朵朵是中学生，平时起的就早，生物钟一时难以改变，所以没多大会也醒来了。她昨晚出来的匆促，是被宿管阿姨从被窝里揪出来的，只穿一件衬衫和小短裤，根本就没法出门。凌云峰只好到楼下餐厅要三分早餐，端上了客房。吃过饭后，凌云峰李红鲤二人前往市公安局找李卫民，途中进了一家服装店，帮朵朵买了一套春装。李卫民有个例行会议，回办公室时已经快十点钟。一见凌云峰，李局长脸上就不好看了，口口声声说他不办事。“你打算让我求你还是怎么着，崔书记都不高兴了。”凌云峰知道是关于世恩基金和崔恩哲都事，奈何他又不是警察，也不是体制内都公务员，完全没有责任和义务替大领导办事。当然了，如果能办成这事，上面肯定不会忘记他，好处还是有很多的。“确实身边事太多了，一时没忙的过来。”这是大实话：“再说了，崔恩哲现在跟赵世豪搅和在一起，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小商小户放在眼里。”这也是大实话。李卫民没再说什么，反正就是不高兴。李红鲤急忙插话，将话题引上这次来的重点，也就是近期海川发生的一系列伤人案，又加上昨天傍晚在卧龙山死了人，市局还是有压力的。一谈起这件案子来，李卫民脸上表情更加严肃。“你们有什么线索吗？找我看，背后那人好像是冲你去的吧。”说完，李卫民看着凌云峰冷笑，心说这小子又惹了仇家，结果却伤及无辜。凌云峰不说话，这时候他张口不合适。在来的路上两人就已经商量好了的，所以李卫民刚说完，李红鲤就把话头接了过来。“有线索，而且昨晚又发现了一场命案。”李卫民一听到命案两个字就神经格外敏感：“在哪，死伤几人？”“汽配城，死了四人。”“四个？”李卫民听完，直接拍案而起。李红鲤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卫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一句话都不问，只顾自己走动。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了，而对于一个公安局长，凭良心说话，他们更注重的是案子本身，并非人命。呼格吉勒图为什么会冤死，有关部门为什么要赶鸭子上架，在证据不明朗的情况下就判处死刑，而且还给予立即执行。案子，影响到很多人的仕途，因为维稳是他们的工作。李卫民走了几十圈，足足有五分钟，这才停下来。“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李红鲤便将最近几起案件全都汇报了一遍，又将昨天傍晚卧龙山水库一案，以及汽配城的案件，做了全面而又大胆的分析。李卫民听完火冒三丈，气得吐沫星子横飞。“明明昨晚就已经发现了案情，为什么不及时汇报，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去了？”李红鲤也火了，蹭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挺胸抬头，脖子一扬，理直气壮地说：“市局招待所开房了，怎么着。”这还真是反了天了，李卫民怎么都不会想到女儿竟然如此跟自己说话，李红鲤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女儿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在家里闹成这样也就罢了，现在是工作，而且还当着凌云峰的面，这不是给自己这个老男人下不来台嘛。“开房？哼，你们倒是有功劳了，不错。”李卫民冷哼了一声。凌云峰还是头一次见父女两个竟然翻了脸，站也不是，坐更不是，这边劝一句，那边劝一句，结果两下里不讨好。正闹冷战呢，李红鲤手机响了，是五里桥子派出所长打来的。她甩了一个脸色，擦着老爸身边去了办公室的里屋。电话一接起来，便是对方巴结般的爽朗大笑声：“李所长，听说你们昨晚在十三中闹了些矛盾，那帮老师就得狠狠地杀一杀他们的威风，简直太不像话了。”李红鲤原本不想听这位中年大叔拍马屁，如果自己不是天京路派出所长，如果老爸不是公安局长，这位中年大叔说话也不会如此客气。正要打断他话的时候，那位所长没完没了的说：“十三中太混乱了，尤其是男老师，偷偷跟女生在外面租房子同居，最后那女生还怀孕了，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本以为朵朵讲的只是谣传，夸大事实的成份多一些，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居然还有这种没良心的老师。”李红鲤礼节性的说了一句。结果就是这一句并不起眼的话，牵出了一条重大线索。“是呀，简直就是个畜生。”那所长说：“更不像话的还在后头呢，那女生对那男老师情真意切，知道老师被学校开除没有工作，就偷偷开了自己家的车，跟男老师私奔了，还是辆迈腾。”派出所长说这事时一个劲的替那家家长感到惋惜，真是赔了女儿又赊钱，一辆迈腾怎么也得二十大几万，现在的小孩子，但凡家里条件不错的，从小就学着碰车，这下子好了吧，女儿开着自家车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私奔了。李红鲤一听迈腾二字，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杀人犯所驾驶的那辆迈腾改奔驰，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吴所长，你是说那小女生开了一辆迈腾离家出走了？”“对呀，他父母前天在我这儿报的案，整个所里都传为一段佳话呢……”后面的话，李红鲤根本就没听下去。她马上打断吴所长，接着问道：“那女生是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吴所长说：“哟，这个我就记不大住了，怎么也得一周多了吧。”汽配城尸体腐烂，虽然还没来得及做尸检，但常识告诉李红鲤，至少也得一周以上。如果单从时间上来看，这两件事，似乎刚好能够吻合。“吴所长，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过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跟我们天京路一起伤人案可能有关联。”王大柱被捅的案子，发生在天京路派出所片区，归李红鲤管辖，后来案件升级，就调拨到市刑警支队那边去了。吴所长没有多想，就算没有时间，他也得腾出什么来迎接市局长的女儿一行。“有有，啥时候都方便，现在过来也行。”“那好，我马上过去。”李红鲤挂了电话，从里屋出来，看都不看李卫民一眼，拉起凌云峰的手就走。凌云峰哭笑不得，回头看着李卫民铁青了的大黑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刚出门，就听背后办公室的门哐啷一声关上了，转过楼梯时，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李局长摔了杯子还是书架上的玻璃工艺品。凌云峰好一个叫苦，这下算是彻底得罪李卫民了，就凭李红鲤刚刚那一句开房的话，他估计李卫民这辈子都不可能轻饶了自己。偏偏李红鲤跟个没事人一般，出了办公楼，就冲着三楼局长办的窗户哈哈大笑。她一定知道，老爸此时就站在窗帘后面偷看，所以才故意气他的吧。dnz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