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坚强敢于在凌云峰面前，暴露自己的家丑，可见内心对岳父一家人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凌云峰本来就听说过老石的家庭生活并不美满，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悲惨。他帮老石打开一瓶啤酒，放到他面前，看似不经意间，但又意味深长地说：“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嘛。”类似的话，他同样讲给另一个官员听过，那个人便是现任安泰县长徐长清。此时的徐长清，无论仕途还是家庭，自从搭上了虞美人这条线，可谓是顺水顺舟，将来的前途也不会差。与之相比，老石的生活要惨淡得多。但并非没有转机，比如这次出差任务，如果能像上次湖西县缉毒一样顺利，石坚强仕途定会直上云天。往高了说，跳入市局暂时当个副职都有可能，往低了说，调入区公安分局当个副局长甚至一把手都是稀松平常的。男人一旦身居高位，有了权力的粉饰，再丑也挡不住女人一窝蜂往身上扑。现在摆在石坚强面前的一大难题是，他敢横下心来在法院判决当日接受夫妻离婚吗？哪怕财产分割不利于他本人，只要离了，或许以后的生活会更美好。宁拆一座庙，不败一桩婚。凌云峰不想当恶人，也明白石坚强在讲述自己家丑的同时，必然会带有一定的主观情绪，但是他的情况在海川警界几乎是家喻户晓了。凌云峰最先是从李红鲤那里听说这些事的，那时老石家里闹得还没有那么凶，现在听他本人这么一说，感觉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如此一个家庭，对于石坚强来说确实不公平，他这种级别的官员，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要说养活一个花瓶并非难事，关键日子得能过得下去才行，要不然老婆长得再漂亮有啥用。他见石坚强还在叹气犹豫，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将话题引导到案子上去，像老石这种男人，只有工作才能麻痹他的神经。“今天那个号码咱先打一打试试，还是直接等刑警队的消息？”凌云峰早就将那个手机号背过，问道老石。石坚强抖擞精神，说道：“最好还是等刑警队那边的消息，咱们擅自行动，万一打草惊蛇，到时候老李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好几条人命的大案子，如果不能及时破案，传到社会上影响很不好。李卫民是公安局长，对海川所有案件都要负全责，尤其是这种大案，搞不好对他仕途或许影响不大，但是搞好了就是一大政绩。原地踏步就是退步，除了凌云峰之外，李卫民是最急于破案的人了。凌云峰现在也是警察，虽然才履职，但论级别比起石坚强还高半级呢，不过他属于政工类，而且只是个挂了个闲职，对于破案的事，他都得听石坚强的，毕竟后者是经验丰富的老公安。两人又商讨着第二天的工作，锤子那边基本查不出什么情况来，接下来应该是去看看高朝老家，尤其是那套烂尾楼。一箱啤酒喝完，到洗手间里冲个温水澡，两人倒头大睡。第二天一大早，凌云峰再次主动联系到胡蓉，麻烦她带着去找高朝家里。说来也是巧合，正好胡蓉这几天没有工作，她主持的是娱乐节目，下一期的节目已经录完，所以接下来几天都有时间。当胡蓉听说凌云峰要她带着前往高朝家里时，心里很是欢喜，很快便答应下来。过不多久，胡蓉就开着她的卡宴来到酒店，三个人一起吃了自助早餐。胡蓉也不知道高朝家里住哪，临时联系同学打听，因为她在同学圈子里的地位特殊，所以很快就问到了答案。高朝家住乡下，是一个叫双河村的地方。一小时后，卡宴开进这座平原小村镇。皮城比海川经济要发达的多，从农村生活条件水平就可见一斑。凌云峰清楚记得自己开车到北派新村时的情景，那还是靠近老县城的拆迁村，奥迪a8开进村子都能引起好多人的围观，甚至还有不少孩子追在车后狂奔。而在双河村，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景。让凌云峰感到吃惊的是，双河村街道上犹能看到奔驰宝马一类豪车，虽然只是e级或者三系五系，在海川乡下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更让他咋舌的是，居然还能看到路虎、保时捷这一类车。同样吃惊的还有石坚强，他是个藏不住问题的人，张口就问胡蓉：“你们这的农村可真够富裕的，家家户户都是二三十万的车，上百万的都不少见呢。”胡蓉笑道：“皮城前二十年发展确实挺快的，尤其乡下里开办皮革厂的小老板，别看这不起眼，其实家家户户都比城里人有钱。”经她这么一说，凌云峰和石坚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来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马路边上大大小小的作坊和小工厂，庄稼地里也没有种粮食作物的，最多见的是绿化植物和大棚。不光是街上的车，能看出这个村子并不穷，最直观的还是一排排连栋二层小洋楼，建的都很别致，胡同巷子干净整洁，进了村子就像是进了别墅小区一般。胡蓉将车停到街道边上，三人下车找了一位正在墙头晒太阳的老头，向他打听老高家住哪一户。凑巧了，这位老人恰好和高朝家是邻居。凌云峰递上烟去给老人，那老人接过没舍得抽，装进了口袋，然后笑呵呵带着三个人去高朝家。进了巷子，转过几个胡同，村子里面的光景却让人大跌眼镜，哪里还有整齐划一的二层小洋楼，全是普普通通的小民房，有些甚至还不如海川乡下，竟是用土坯和茅草修葺成的。全是面子工程，永远都把最美的一面给别人看，村干部和他们的亲戚肯定都富裕了，可就是不带别人玩gDP，只要平均出来的数字好看就行。那老头将三人带到一处低矮砖房，他们都不太相信这里会是高朝的家，尤其是凌云峰和石坚强，看过那篇《狂人日记》后他们都知道，高朝是个大毒枭，根据去年河东省厅联合多地打击网络贩毒一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高朝这个毒枭远比刘冰和熊家兄弟要富裕的多。可为什么他的老家竟是如此破落，肯定是为了掩饰，树大招风的道理，贩毒分子都很清楚。农村里门不闭户，老头直接推开高朝家的大门，喊了声“三弟，你家来客人了”，然后笑容可掬的冲身后三人招手。凌云峰走在最前面先进了院子，第一眼便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农村，穿着半袖大汗衫，个子很高，肤色很黑，头发却全都是白的，与照片上的高朝有几分相似。不用猜都知道这人一定是高朝的父亲。高老头看着三个城里人，尤其是明星脸的胡蓉，感到一头雾水。“你们是？”胡蓉笑道：“大叔，我们三个都是高朝的同学。”为了节省时间，胡蓉再次祭出欺骗锤子父母的那个理由，说他们班老同学打算一起创业开办一家公司，希望高朝也能够加入其中。因为一直联系不到他本人，所以这才冒然登门造访。高老头听说是儿子同学，急忙在自来水前洗了洗手，将三人带到堂屋里喝茶。茶，是普通的红茶，烟，却是芙蓉王，不过看烟盒皱巴巴的样子，八成是放在家里好久没有舍得抽，遇到贵客这才拿出来招待用。一谈起自己的儿子，高老头就垂头丧气。高朝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业便在村里民办皮革厂打工，后来打伤了人，村里混不下去，便去了城里的建筑工地。家里人都不知道儿子为什么那么忙，头几年还好，几乎每周都要回家，后来变成一个月回来一次，再后来就是逢年过节才回家一次。“都快三十的人了，也没个对象，我和他妈都快急死了。”高老头垂头丧气。凌云峰灵机一动，问道：“高大叔，我听说高朝以前不是谈过一个女朋友嘛，长得还特别漂亮，好像是姓刘吧。”一提到姓刘的漂亮女人，高老头瞬间来了性质：“那可不是他女朋友，是刘总呢，高朝就是给他打工的。”“哦，这么说那个刘总也来过？”凌云峰又问。“你们等一下。”高老头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写字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来：“就是这个刘总。”凌云峰接过照片，与石坚强对视一眼。照片上的女人正是网络贩毒案主犯刘冰，当时还只是个看上去有些青涩的年轻女子，但是眼神已经不简单。高老头又道：“刘总对我们家是真的好，有一回小高在工地上受了伤，刘总代表公司给我们家送了十万块钱呢，医药费也都是他们出的。”凌云峰马上问道：“高朝受伤了？严重吗？”老高叹气连连：“磨瓷砖时让电锯割掉了两根小拇指。”两根？为什么会是两根！应该不是电锯割掉的，而是让仇家剁掉的吧。gq: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