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宗再清楚不过，他绝不是凌云峰的对手。对于这位年轻幕僚，沈青宗对他的身世可谓完全不知，只知道他曾经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败类，原因很奇葩，因为凌云峰偷师学会了养阴功法。养阴功法是江湖人士最为向往一门内功心法，也不知这凌云峰从何处觅得，总之他几乎是一夜成名，并很快问鼎江湖绝世高手的宝座。入伍锦衣卫之前，听说凌云峰还在江湖上四处流窜，后来成了一名锦衣卫力士，江湖人士碍于朝廷的面子，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其动手，而后来，他居然一跃升为十四所千户之首，成了朝廷命官，就更没有人敢轻易惹他了。沈青宗一直都觉得，凌云峰之所以加入锦衣卫这样一个臭名远扬的机构，完全是为了寻找避难之所。从这一点考虑的话，他沈青宗与凌云峰似乎又是同一路人，其父正是被江湖人所残害，他们对江湖都没有好感。但是凌云峰的锐气，很快盖过了同僚，甚至深得朱元璋的信任和重用，这让世袭官职的沈青宗很是看不顺眼，久而久之，妒意升华为恨意，甚至杀意。杀他谈何容易，此时凌云峰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五丈有余，换作别人，沈青宗想都不会想，直接甩出毒镖便能轻易将对方至于死地，即便不死也会重伤。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凌云峰，一个内功修炼几近妖孽的武林高手，他亲眼见过凌云峰单手接住过唐门老祖的飞旋镖，简直不敢想象。有一种战斗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沈青宗在面对凌云峰时，不得不妥协。而凌云峰又何尝没有顾忌，他虽然知道沈青宗绝非自己的对手，就像他虽然知道魑督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一样，可回到现实中来，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敌魑督，原因是他比自己多修炼了几十年。时空错乱发生在魑督身上，为何不能发生在沈青宗身上呢？两人迎面相视，心中都有各自顾虑，但有一点，凌云峰要比沈青宗坚定的多，那边是无论如何今天也要问个清楚，他沈千面是否与高朝团伙有关联，如果今天问不出接过来，就凭沈青宗的手段万一隐匿，将来恐怕也就没有机会了。在沉默了五分钟之后，凌云峰终于当先开口，将面前的沉默击得粉碎。他说：“沈大人能否明示，你是不是也牵扯进高朝团伙中。”沈青宗本不想回答，而且有意隐瞒，他想躲得越远越好，却不料凌云峰不给自己机会，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无异于将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胸膛，逼着沈青宗承认，现在的他是站在凌云峰对立面的，与当年的同僚关系不同。隐瞒，还是承认，这是个问题。如果隐瞒，就凭沈青宗对凌云峰这个人的了解，他必然不会轻易相信，在这座烂尾楼里突然出现，足以说明凌云峰可能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如果承认，那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打。一旦动手，更可能活下来的，必然不是他沈青宗，而是锦衣卫第一高手凌云峰。思前想后，沈青宗决定试探一下凌云峰的态度，根据他刚才的说法，锤子去年年底前往海川做事，所针对的目标正是凌云峰的朋友，刚才他也说过，那几位朋友并没有死，这样是否会让凌云峰的杀意更小一点呢。“凌大人能否也明示，倘若在下真的参与其中，是否就要与我刀剑相向。倘若没有，凌大人又作何打算。”沈青宗不称本官，而称在下，可见在其心中已经没有了当初在朝为官时的跋扈。凌云峰知道他是在试探，便直言道：“倘若无意，依旧是朋友，如若有心，不如早日做个了断。”听完他的话，沈青宗陷入沉思，无意便是不知者不怪，有心为之则是明知故犯，他的态度很明显，如果自己真要与其做对，那么今天就得做个了断。这是江湖套路，一言不合何须废话，先打完了分出个胜负再说。凌云峰的态度让沈青宗很是矛盾，如果背叛高朝，自己将得不到解药，如果与凌云峰做对，很可能活不过今日。两种结局都不是他所希望面对的，与前者相比，后者更是他此时所不敢于面对的。与凌云峰交手，不出意外的话，百招之内必然身死。沈青宗有些局促起来，在凌云峰面前要想瞒天过海，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太过于紧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居然得了一种怪病，情绪不安，时而头晕，心情烦躁，严重时会产生幻觉，从而影响了判断力和控制力，如果不及时服用高朝给予的解药，就会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解药其实也是毒药，沈青宗略通医术，深谙这个道理。高朝给他服用的解药，会让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沉醉感，很快就能缓解病症。但也正是服用了他给的解药后，怪病复发的周期也越来越短，而且每次服用后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镇定期，会让人在如痴如醉的幻境中，丧失意志。此时因为过度紧张，沈青宗知道自己的怪病又犯了，他身上有解药，但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服用，一旦服用，本来还有三成把握战胜凌云峰的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他强压住体内那股虚无缥缈的感觉，无论心里多么奇痒难耐，他还是运气内力将其强压下去。“无意……还是有……心……”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站在十几米外的凌云峰，突然发现沈青宗运行内力，原本以为他要出招迎战，却不料只是虚晃。他发现，笼罩在内力之下的沈千面，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是手指的颤抖非常明显。这一细微变化，就连石坚强都发现了，更逃不过凌云峰的眼睛。凌云峰眉头微皱：“沈大人这是怎么，是否得过顽疾？”沈青宗打了个寒颤，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凌云峰已经看出自己患了病，这会让他更有信心与自己一战。事已至此，沈青宗在心理上首先就败了下来。“实不相瞒，沈某人确实……有疾在身，如果凌大人想动手的话……沈某……”话没说完，他又哆嗦起来。凌云峰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如果不战当然最好，毕竟此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旁边还有石坚强和胡蓉两个人围观，倘若沈青宗发起疯来打出几十发毒镖，凌云峰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保护的了他们二人。另外，从沈青宗的话里，凌云峰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见他与高朝确实有些联系，这个曾经的同僚同事，正是马家杰供词中所说的武者。“沈大人多虑了，凌某人向来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如果你信得过在下，可否让我一试脉象。”沈青宗知道凌云峰与太医交往甚密，也从他们那里学得不少医术，但是这个人要给自己把脉，他真的不会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吗？“我有解药，但是服用过后将无法运行内力。”敢于将自己缺陷暴露给对手的沈青宗，很显然是在求和，他不想与凌云峰一战。“解药？”凌云峰有些不懂：“莫非你在来之前就患了这种病？”“不，是来之后！”凌云峰语气突然强硬起来：“我可以不动手，这是我最大的诚意，同时我也希望沈大人能够告诉我一些真相，关于高朝、锤子这两个人。”沈青宗听完差点儿没气哭了，还说自己不会趁人之危，那有本事离开好了，现在你却偏偏趁着我无法战斗的空隙，逼我出卖别人，难道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凌大人你……”“我是为了你好。”凌云峰之所以说这话，心中确实有所想。“此话什么意思？”“你应该不是患病，而是吸毒成瘾。”沈青宗一时错愕：“吸毒？这不可能。”太可能了，你一个穿越者哪知道现实世界中毒品有很多种。事实上沈青宗的病确实是吸毒过量所致，在茫茫人海中迷失自我的沈大人，被高朝收留在自己麾下，发现这人居然是个武林高手，高朝便在其饭菜里掺进了毒品。沈青宗并不知情，久而久之，已经对毒品有了很强的依赖性。高朝送给他的所谓解药，其实只是没有掺入饭菜中的毒品而已。“我想你现在可能还不信，这也无所谓，我说过不会动手就一定不动手，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毕竟你我共事一载有余，我只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成为别人的替死鬼。”话已至此，凌云峰不想再说更多，他总感觉沈青宗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所说的这些话。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杀不杀沈青宗并不急于一时，既然他吸毒成瘾，相比功力已经大减，终有一天就算两人刀剑相向，即便他多修炼十几甚至几十年，凌云峰也有很大的胜算。h0j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