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贵信以为真,口口声声说先报警,这种入室盗窃很容易查的,小区和电梯里都有监控,冰箱门上有指印,家里也应该有脚印,破案并不难。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说不定真的只是一起入室盗窃案呢。我急忙跑到门口,先是看了看锁眼,结果就发现了问题,上面有一道划痕,应该是用开锁利器刮擦出来的。昨晚或者今早有人偷偷进过我家,那个人的目标一定就是冰箱里的骨灰,如果是小偷的话,他偷的肯定是更值钱的电脑,而不是一袋饺子粉。“猴哥,你说早上来的时候,屋里有人给你开的门?”我问他。侯小贵点头说:“是呀,我还以为你俩开的呢,可是进了门却一个人都没有,喊你们也不出来,我就坐在沙发上等了。”“你坐在沙发上没动过地方?”“没有!”侯小贵不假思索的说,但很快就又改了口:“你等等,让我想想啊,对了,我去过洗手间,发现没人就又回来坐下了。”我接着问他:“你为什么要去洗手间?”“我听到门响了一声,还以为是你俩呢,结果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可能是风把门吹开了吧。”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现在敢确定早上肯定有人偷偷开锁进了我家,随后侯小贵赶到,那人便将门打开,然后跑进了洗手间里躲着,等侯小贵坐在客厅后,他(她)就从洗手间跑了出来,最后开门逃跑。洗手间的门之所以会响,根本就不是风吹的,因为我家下水道反味很大,所以洗手间从来都不开窗,也就不可能有风。肯定是那窃贼太过于紧张,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响声。这时,跟过来的侯小贵也注意到了门锁被人破坏过,他应该也猜到一定是有人入室盗窃。“早上给我开门的人,该不会是窃贼吧,等我进屋,他就躲进了洗手间。”我点点头,告诉他我也是这么想的。忽然堂姐喊我们快点过去,我俩来到厨房门口,就见堂姐蹲在地上,那里有一只脚印,跟昨晚的一模一样,是某个小女孩留下的。蜂巢公寓交房不久,因为购房者大部分都是我这样的刚需,急着入住,所以近期装修的不少,搞的整个小区楼道里都很脏乱。此时地上那个脚印,就是那人踩过水泥白灰后留下来的。但很奇怪,整个屋子里除了冰箱附近的这个脚印,就再也找不到其它的了。我们三人急忙跑出家门,希望能从楼道里发现什么线索。让人失望的是,刚出门就遇到保洁阿姨,她正用墩布擦地,即便窃贼留下过脚印,也已经被她打扫精光。电梯里也是一样,地面尚有水迹,根本看不到脚印。“查监控吧!”堂姐说。如果查物业监控,这起入室盗窃事件就会被放大,物业公司肯定会主动报警,哪怕我不同意,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毕竟小区不只有我一个业主,他们要保证所有业主的居住环境安全。想到这里,我正待要说话时,侯小贵先开了口。他说:“不用查了,这个脚印根本就不是人留下来的。”我和堂姐震惊,莫非侯大师又发现了什么。侯小贵继续说道:“如果是人的话,一进门就应该有脚印,而不是只在厨房门口才有,这么远的距离,只有鬼魂才能飘来飘去。”这话有道理,人走起路来肯定是脚踏实地的,但是鬼不一样,虽然我还没有亲眼见过鬼到底长什么样子。想起昨晚和堂姐打扫卫生时看到的那五个脚印,我更加相信侯小贵的话。是它,又是它,一定就是它。那个躲在暗影里的东西,将我的女友烧成灰烬,然后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它偷偷取走了李子鸽的骨灰。可我想不通,它要李子鸽的骨灰有什么用?一念之间,我心中突发奇想,要不要掘开松树林里那座坟墓,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李子鸽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我像现在这样活的如此苦恼。而我此时最大的苦恼,居然就是要不要掘开她的坟墓一探究竟,这对于死者来说可是大不敬。我犹豫了,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松树林附近村子里打听一下,如果那座坟墓不是我女朋友李子鸽的,就马上掘开。如果是……正考虑着,堂姐突然晃了晃我的胳膊,打断了我的思路。“小峰,你想什么呢?”我回过神来,看着堂姐和侯小贵疑惑的目光,说没什么,又问他们有没有新的发现或者猜测。他们俩的想法如出一辙,都觉得不能报警,但原因各不相同。堂姐是担心骨灰事件败露出去,以至于给我们俩惹来牢狱之灾。而侯小贵则觉得窃贼一定是个鬼魂,就算是报了警也没用。侯小贵说先把鸡血盏摆好,等着那只偷东西的鬼魂送上门来,然后马上去松树林那边核实情况,看我昨天是不是被林子里的鬼给盯上了。我点头同意,看着他在冰箱附近一边念咒一边摆放鸡血盏,鲜红的鸡血倒在盏中,散发出诱鬼的腥味。眼瞅着侯小贵做完法事,我提议马上动身。反正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真要是想入室盗窃,防盗门根本就拦不住他们。说走就走,想多了只是庸人自扰。因为已经去过一次松树林,侯小贵又是专职出租车司机,所以一路都很顺畅,也不用上高速走老路,他开车直奔乡间小道抄了近路,一个多小时就开进了一个叫做分水岭的小山村。松树林就座落在村子的西南方,山路蜿蜒而过,路边那棵弯脖子老刺槐沐浴在春光中,隐约可见。侯小贵将车停在草垛旁边,我们三人一起推门下车。前方十几米远的山墙头上,蹲坐着一个七旬老人,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晒着太阳。我当先走过去,掏出好烟来,跟他打听分水岭有没有姓李的人家。老人耳朵有点儿背,听了好几遍才说有三家。我心里很是紧张,更有些矛盾,既希望松树林里埋着的李子鸽就是我的女友,又害怕面对这样的结果,如此一来,足以说明过去两年里和我谈恋爱的李子鸽真的是鬼。“大爷,那咱们村这三户姓李的人家,有没有一个叫做李子鸽的女孩。”“李子鸽?”老人磕了磕烟袋锅子,把我递给他的芙蓉王衔在嘴里,刚要点火,可能是不舍得抽,就又夹在了耳朵上,像是在冥思。我心里焦急,解释说道:“是呀,那女孩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很可爱,是在皮城上班的。”之所以不说李子鸽在皮城上学,那是因为皮城大学压根就没有她这个人。老人嘿嘿一笑,我以为他想起了什么,结果却说:“我年纪大了,家里的孩子叫什么名也记不住。这样吧,你沿着街道往前走,第五排东边最里面那一户人家就姓李,老头是个放羊的,他这会儿应该在家,你去问问。”我欣然答应,又问他:“那另外两户姓李的人家呢,住在哪?”老头笑道:“那两户你就不用问了,一个是我,一个是村里的老光棍,家里没有后人。”原来如此,怪不得老人说自己年纪大了,记不住“家”里晚辈人的名字,原来他自己就姓李。农村里一个姓的往往都是一个祖宗,这老人告诉我的三户人家,其实说的是三个老头,他们年纪都六七十岁,有的已经四世同堂,真正算下来姓李的人家肯定不止三户的。我谢过老人,临走时又给他递了两根芙蓉王,然后叫上站在出租车前等候的堂姐和侯小贵,一起往放羊人老李头家里走去。老李头晚年丧偶,自己住着一套老年宅,房子低矮,院子却很大,因为要圈羊。我们过去的时候,老李头正在院子里铡草,递上芙蓉王说明来意,他便擦了擦绿油油的手,态度很是热情。老李头六十来岁,村口那个正是他大哥,而另一个姓李的老光棍则是他家三弟,没有后人。与大哥三弟相比,老李头自诩身子骨是最好的,脑子也不糊涂,对家族里的情况都很熟悉。当问起他们一大家子有没有叫李子鸽的女孩时,老李头一口否认下来。“没有,这个肯定没有。”老李头说:“除非这些年轻人在外面自己改了名,不过可能性不大。”我又问他:“那附近村子里还有姓李的吗?”老李头再次摇头:“分水岭就我们这一大户姓李的,下面三个村子是万家沟,上面村子是汪岭,都没有姓李的。”他肯定不会骗我,而且这位老人记性非常好,经常在山上放羊的缘故,走来走去的,对周边几个村子的情况也就不陌生。我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打开相册让他看女友的照片,问他认不认得。老李头眼睛一点都不花,看着手机上女友的照片直摇头,说这哪是村里的女娃娃,一看就是大城市出身的。最后我不得不问到松树林那座坟墓的事,没想到老李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向我们讲述了一段往事。……那是两年前的春天,分水岭村委里来了一伙城里人,听口音肯定是外地的,他们找村委会打听松树林那一带归不归他们村里管辖。山里人都管那一带叫庙子岭,因为松树林里有一座石屋破庙而得名,正是属于分水岭村的山地。外地人提出来要承包庙子岭,而且合同上可以注明,不做任何开发和破坏。庙子岭有一片松树林,村委自己说了不算,还得经过乡里林业站的批文同意才能承包给他们。外地人说没问题,乡里他们会去打招呼。那片山林闲着也是闲着,一草一木都是国家资源,村委无权利用,所以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并提出八千元承包五十年的白菜价。却不料外地人将这个价格提高了十几倍,一张口就是十万块。这让分水岭村委会感到费解,因为那片山林根本不能开发利用,就算砍一棵小树苗都得经过林业部门的同意。除了砍树还能干嘛,难不成外地人想采野生菇,那一年下来也挣不几个钱,根本就不能回收承包成本。有钱不赚,那是傻蛋。既然外地人都不怕赔钱,村委会也就不再多问,帮忙联系了乡里林业站的站长,包了个红包就把庙子岭一带承包给了外地人。合同上写的很清楚,乙方(承包人)不得对国家林业资源做出任何破坏行为。十万块钱,致富了好几位村干部,有人眼红,也只能看着眼红不敢说话。外地人走后,庙子岭依旧如初,老李头每天放羊经过那里,不见有任何变化。直到入秋时节,庙子岭突然来了一辆施工车,十几个建筑工人在一位白发老者的带领下,钻进了松树林。上午进去,下午出来,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老李头好奇心很重,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树林子里干了什么,于是也钻了进去,结果却发现林子中央修葺了一座墓坑。因为死者尚未下葬,所以墓坑没有修坟,只搭了三块水泥板盖在上面。将死之人,家属为其提前修墓打棺再正常不过,村里人并没有多想,而且他们终于明白外地人为什么要承包庙子岭了,只是因为有钱人相中了这一带风水,所以决定死后安葬于此。……听完老李头的回忆,我彻底惊呆了。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那么李子鸽一定就是那个死后被安葬在庙子岭的外地人。我不禁又回忆起两年前,在庙子岭老槐树下与李子鸽初遇时的情形。她告诉我是在旅游,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撒谎,她是去看望自己墓地的。按照老李头的说法,当时李子鸽还没有下葬,可见我遇到的绝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当时李子鸽没有死,可为什么立碑日期是2013年9月呢?女友的秘密,更加扑朔迷离!hsw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