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仁!”向昕一见着美仁被蓝夫人死死地掐住脖子按在桌上,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出掌便向蓝夫人袭去。
蓝夫人立即松开手,阴着脸,反手便向向昕攻去,每一招都阴狠毒辣。
“咳咳咳……”终于可以呼吸到丰裕而新鲜的空气,美仁摸了摸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向昕一掌正中蓝夫人胸口,只见蓝夫人连连退了数步,砰的一声撞在雕花木门上,嘴角已然溢出一丝鲜血,目光呆滞地倚在门上一动不动。
从蓝夫人的招式来看,笨拙不堪,一看便是没有什么功夫底子,完全是被人操控,以发挥体内提升的硬气极至相拼而已,根本经不起久战,若向昕以为她是凶手便糟了。
忽然,隔空传来一声异样的声音,似笛音非笛音。蓦地,那蓝夫人又动了,转身逃出屋子。
向昕心系美仁,但又不想放走那凶手。
美仁见着,便道:“昕大哥,我没事,你只管去追她,但莫要伤了她。”
向昕轻点下头,便冲出屋子,很快消失在月色之中。
美仁冲出屋外,听不到异响,便直奔明静堂。
整个蓝府,静得出奇。
今夜蓝府能有这么安静,一个巡逻的下人也见不着,想来那木矅使者下了好大一番功夫。越过柳丝苑的时候,守着蓝家三夫人的两个小丫头竟斜躺在门前的台阶上。
美仁走近三夫人的屋门,侧耳倾听,三夫人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看来木矅使者为了防止三夫人在今夜坏事,连三夫人一起弄晕了。
美仁顾不了别人的生死,此时此刻,她只关心她要如何拿到《天一圣经》。几个纵跃,她已然立于明静堂前。
今夜向昕出手,这蓝家定会鸡飞狗跳,这上了封条完好无损的檀香木门再完好地待下去,便是对不住她十七八年来的所学了。下一刻,只见她右手翻转,一掌便将那精致的檀木雕花门震开。
刚迈进门,只听哧的一声,左前方一道亮光闪过,正前方一对烛台亮起,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美仁身后的门合上了。
透过火光,美仁瞧见那对烛台所摆放的位子,是一个祭祀桌台,上面供了好些个牌位,是蓝家列主列宗的牌位。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众牌位之前的一个木架上,摆放着一柄翠绿通透的玉器,外型宛如一片茶树叶,想来这应该就是蓝家所谓的“茶神”了。
案旁立着一个人,背对着美仁。
美仁一见那人的着装,便轻笑开来:“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却是秀姑。
“秀姑,这么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伺候着你家夫人,却到这蓝府禁地明静堂里,是什么意思?”美仁笑看着秀姑。
哧的一声,案上燃着的红烛一下子熄灭了。窗外,皓月当空,清澈微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泻在地面上,让明静堂看起来有些诡异。
蓦地,秀姑冷冷地开口:“小子,你很多事。既然你嫌活得不耐烦,我便送你去见阎王。”说着,秀姑双手齐推,掌法奇特,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直袭美仁的面门。
美仁身姿敏捷,连避数掌,嘴角噙着笑,道:“秀姑你又聋又哑,这会儿不仅能开口说话,连身手都这么了得,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可否教教美仁?”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色。你到底是谁?”“秀姑”收了掌势,再开口,便是一个奇怪的男音,让美仁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木矅使者能忍别人所不能忍。之前我一直都在想,木矅使者究竟藏在哪儿?却万万没想到木矅使者您竟然会扮成一个女人,一个又聋又哑的年迈妇人。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美仁白晳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嘶啦一声,只见“秀姑”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开,露出一张狰狞而恐怖的脸,让美仁猛地一惊。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只能说是半张,因为右半边脸被伤得无一块完整的肌肤。
这伤势,明显是烧伤。通常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施以火刑,不是说当时他抛弃圣女逃了吗?
被烧伤的半张脸皮肤已落了焦痂,依稀能看见新长出的淡粉色肉皮,映衬着另半张俊美的脸,在这样的月夜下看来甚是恐怖。
美仁轻皱眉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都桓生硬地道:“怎么,觉得很丑很恐怖?这就是天一族那群疯子给我留下的烙印。”
美仁正了正神色,道:“还好,比你这还丑还恐怖的脸我都见过。”
都桓微愠,道:“废话少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是阴豫?还是宁家的人?”
“都不是。”美仁扬了扬眉,“你不用管是谁派我来的,只要把《天一圣经》交出来就行了。”
“哈哈哈,没想到天一族竟然派一个小孩来向我讨回《天一圣经》?”都桓发出恐怖的笑声。
“非也,非也。小孩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往往让人掉以轻心的便是那毫不起眼的弱者。”美仁不以为然地笑道。
倏地,都桓厉道:“小子,你究竟是哪家的?”
美仁道:“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可以。我姓怡。”
“怡家?笑话!不可能!他们派你来等于是让你来送死。若是怡家,那几个老鬼会舍得让你出谷?怕是怡家的女儿吧?”都桓双眸迸射犀利的精光。
“木矅使者不愧是木矅使者,眼睛都比别人毒三分。不过话说回来,身为天一族人,都知道‘男儿命贵女儿命贱’这个道理。他们何时疼惜过女儿的命了?而男丁本来就单薄的怡家,这种事自然是让女儿出马。”美仁的语气中尽是嘲讽,“怡家女儿,怡符衣。”
都桓阴鸷的目光在美仁的面容上来回审视,似要射穿她,蓦地,他神色一变,道:“怡惜是你什么人?”
美仁微微蹙眉:“她是我娘。”
沉默半晌,都桓冷冷地道:“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今日我不杀你,回去给阴豫和宁家的人带个口信,想要拿回《天一圣经》,叫他们别痴心妄想了,这笔账我一定会回去找他们算的。”
美仁惊讶:“你还要回去报仇?都桓大哥,请许我叫你一声都大哥。你何以为了一个女人弄成如今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至靠假扮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妇人过活?何以?”
“小鬼,你懂什么?我与茹儿的情意岂是你一个小鬼能懂的?等我修炼成了天一神功,我一定会回去将茹儿救出,一血前耻。”
美仁难以置信地讽道:“天一神功?不知都桓大哥在修炼武功时是否遇着什么阻碍?否则何以会说出这样的痴话?你偷走的那本《天一圣经》在族内安然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着哪一任族长、圣女或是族人修炼成什么天一神功,那根本就是一本邪书!”
“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马上就像吸干那些小孩的血一样也吸干你的血?”都桓厉声呵斥,整张面孔变得更加狰狞可怕。
“信。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样?我能找到这裏,他们一样能很快找到你。到时,你认为你还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吗?”美仁轻皱了皱眉头,一脸惋惜地道,“你可知道?就算你回去了,你的茹儿也不是你的茹儿了。”
“你什么意思?”
“身为天一族人都知道,《天一圣经》历来只传给现任族长,然后再由族长交由圣女保管。都桓大哥,若我没猜错,这本《天一圣经》应是圣女宁茹给你的吧?”
都桓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都桓大哥不说话,那便是被我说中了。可是,你可知道吗?在你逃出天一谷之后,你的情人是怎么对族长与宁家长老说的?”
都桓仍未应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美仁。
“她说……”见都桓神情急切,美仁故意顿了顿,“她说她不是自愿的,是被逼的。她说你拿她和他们宁家人的命威胁她就犯。”
“你胡说!茹儿绝不会这么说的。”
美仁笑道:“我胡说?还是都桓大哥太过于天真了?天一族的女子是如何被培养长大的,难道还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天一族的女子从记事始便被教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天一族的女子最擅长的便是欺骗,而眼下她也是在撒谎。事实上,圣女宁茹为了坚守她与都桓的爱情,宁可选择血刑,面对死亡,也不愿承认罪过。
不过,对美仁来说,圣女宁茹究竟是背叛爱情还是坚守爱情,都是毫无意义的。对她来说,无论以什么方法,只要拿到《天一圣经》就行。或许她是卑鄙了点,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不卑鄙便成不了大事,因而卑鄙有理。
果然,都桓慌了神:“你胡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说过她会等我回去的……”
“是吗?怎么我知道的与都桓大哥认为的恰恰相反?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族长与圣女可是两情相悦地举行了大婚,那场面可真是令人瞩目……”
美仁的话尚未说完,都桓的一只手便捂住自己的胸口,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他颤着另一只手指着美仁道:“你……你胡说……”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美仁的耳朵微动,微微蹙眉,心念:向昕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忽然,都桓向她袭来,她来不及闪避便被扣住咽喉,整个人被拖至神案前。
她并不慌张,依旧嬉皮笑脸地道:“都桓哥哥,下手轻点儿,小女子还在发育当中。”
都桓白了她一眼之后,一手扣着她的咽喉,一手拿起案上的玉叶递给她,对她凶道:“拿着,走!”
美仁被都桓押着转到案台背后,竟是一块大石碑。
藉着月光,美仁瞧见那石碑上是一排怪异的齿口。
“左边数,第四个,插|进去。”都恒命令道。
美仁挑了挑眉,便将那片玉叶插|进齿口,只见面前的两块石板缓缓移动,露出一个石阶通向地下,深不见底。
“把这个再放回去。”
美仁按照都桓的指示将那片玉叶放回木架之上,然后又被他押到石阶入口处。
这时,蓝德宗的声音在明静堂外响起。
“下去!”都桓扣着她的咽喉,对她低声呵斥,押着她下了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