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捏的仆人面色煞白,小心翼翼地为主人扑了扑身上的尘土,道:“主人,您有没有伤着?”
“并无大碍。”锦衣公子回过神,满脸的失望。
“主人,大公子他……请恕小的失言,主人,咱们还是别追了,回京吧。”扭捏的仆人尖细着嗓音,在得了主人的首肯之后,便转首向明景升作揖,“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明景升对眼前这位锦衣公子的身份约莫有了几分明了,既然对方不愿示明身份,自己也便当作不知,于是十分有礼地回道:“客气。”
这时,一名高壮的汉子驾着一辆马车驶近,然后迅速跳下马车,单膝着地,对着那锦衣男子愧道:“主人,请恕属下来迟。”
锦衣男子挥了挥衣袖,示意壮汉起身,有些乏力地向马车走去。
话说美仁辛苦地忙活了一场,而这只“肥羊”不但不留点好处,甚至连一声道谢的言语都不曾有,这样亏的买卖,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眼看着“肥羊”就要走了,她猛地蹿到“肥羊”面前,伸手拦下那只“肥羊”,朗声一笑:“这位大哥哥,请留步。”
“大胆!”那白面扭捏男与那壮汉同时拦在锦衣男子身前,挡住美仁,一人尖叫,一人粗吼。
美仁微微眯了眯眼,看来这只“肥羊”可不是一般的肥,怕是这天下间最肥的那一只吧。
明景升大惊,快步上前,拉住美仁,却被美仁不着痕迹地甩开。
美仁望着眼前这个丰神俊秀、浑身散发着“贵气”的锦衣男子,弯了弯好看的眼眉,笑道:“这位大哥哥,我与我家哥哥救了大哥哥一命,大哥哥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何况方才,我还差点被那人给伤着。”
“你这无礼的小子——”白面扭捏男与壮汉刚出口呵斥,便被那锦衣男子拦住,双双退向他的身后。
“小兄弟,失礼了,多谢之前舍命相救。不知小兄弟有何愿望?”锦衣男子低沉一笑,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主人……”
这还差不多。
美仁摆了摆手,笑道:“这位大哥哥说笑了,其实美仁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回到京城之后,邀大哥哥品茶而已。”
“美人?品茶?”锦衣男子微眯了眯眼,诧异地看向一脸愠色的明景升。
美仁转了转清澈的明眸,嫣然巧笑,解释道:“大哥哥对美仁的名字有所误解,美仁的全名是向美仁,向若而叹的向,仁义君子的仁,那美自然是美妙的美,连起来便是向美仁。”
“哈哈哈,向美仁,像美人,十分美妙有趣的名字。”锦衣男子的笑声清润悦耳。他身后的白面扭捏男与壮汉在听闻美仁的名字之后,也跟着一阵低笑。锦衣男子抬眸看向明景升,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所谓不知者无罪,明景升仅以平常礼数回应:“在下姓明名景升。”
锦衣男子面露惊颜:“兄台姓明?可是位于东京城西名满天下的明家?”
“承蒙夸奖,正是明家。”明景升道。
“明经堂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果然虎父无犬子。”锦衣男子朗笑,不住地轻点了点头,又望向美仁,“那你们……”
“明哥哥是美仁的二表哥。”美仁甜甜一笑。
表哥?这小子整天满口胡言,何时他又成了他的表哥?一想到在蓝府,与之称兄道弟的向昕是他叔叔,明景升顿时满脸阴云。
“原来如此。”
“不知大哥哥如何称呼?”美仁笑问。
“大……”那白面扭捏男又要尖叫一声“大胆”,被主人及时制止。
“韩襄,襄阳的襄。”锦衣男子吐了简单的两个字。
韩襄?韩王?襄王?果真是人上之人。
韩襄解下腰间一块通透碧绿的玉佩递给美仁,道:“向小兄弟,这块玉佩送予你,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这块玉佩定能有所帮助。明兄,韩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后会有期。”说完,韩襄在那白面扭捏男的搀扶之下,风姿绰约地登上了马车。
未久,马车轮轴与道路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车子在扬起的灰尘中渐渐消失。
美仁望着手中那块极品雕龙玉佩,足足愣了好久。
什么叫“这块玉佩定能有所帮助”?怕是这玉佩一出,她打劫开封府尹,开封府尹也会笑着对她说打劫得好,打劫得妙,打劫得呱呱叫。
美仁笑眯眯地刚想将那块玉佩收好,孰料被人抢了去,而那人正是她看见就讨厌的明景升。
“明景升,你什么意思?!”美仁直呼其名,手中的马鞭指着他的鼻子喝道。
明景升轻轻拨开眼前的马鞭,道:“你就这样直呼舍身救你的表哥?”
“什么表哥?你乱讲什么?笑话?我要你救?我何时要你救了?玉佩还我!”美仁怒道。
明景升挑了挑眉,将那块玉佩收好,道:“是吗?方才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喊我表哥。”
美仁一时哑口,想了想,又道:“那又怎样?东西是他送我的,又不是送你的,你抢什么抢?”
“人是我救的。”明景升言简意赅。
“笑死人了!早知有好处,你之前坐在车内干什么的?若不是我驾着马车冲过去,能轮到着你出手?现在看见人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眼红了,你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东西还我。”
“我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与此事无关,总而言之,这玉佩不适合你。”
“你怎么就知道不适合我?之前抢我的南海珍珠还没还我,现在又抢我的玉佩,你们明家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明景升一听这话,眉心紧蹙。
“你终于肯承认那颗珍珠是你的了?首先那南海珍珠不是我抢的,而是某人送的,而那个人还口口声声说珍珠是我的药方。东西既然送了人,就没有道理再要回去。你打碎我汤药一事,我也便不多计较,但那颗南海珍珠用来支付药钱勉强差不多,若是日后你表哥我的身体还有何不适,药费依旧会向表弟你讨。”明景升扬了扬眉,径直登上马车,临入车厢之前,不忘回首又道,“关于明家男人是不是好东西,在此,表哥我多谢表弟你的谬赞了。”
该死的!说着说着,又被这个家伙给套了。不知为何,悦姨曾经教诲她的良好修养,在遇着明家的人之后,通通抛向了九霄云外。这种哑巴亏,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明景升,你这个小人,等到了紫玉山庄,咱们走着瞧。”对着车帘,美仁怒吼。
“拭目以待。”车内声音朗晰。
明景升倚在桌旁,手指轻敲着桌面,心道:这小子什么事都知道,不但知道他的药中有毒,还能进入蓝府的密室,蓝家被他搅得一团乱,行事比狐狸还要狡猾,爹又那么看中他,他倒要看看,他混进明家究竟是所谓何事。
这算是什么?分赃不均?
明飞望着争执的一大一小,惊讶于一向沉默寡言算是好脾气的少主竟然会为了一块玉佩,与这小子争成这样。他摇了摇头,跳上马车,对美仁努了努嘴,揶揄道:“表少爷,您不是急着回京城吗?还是您想自个儿走回去?”
自从遇见明家的人,美仁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原本恼羞的她在听见明飞的讥笑之后,更加恼怒,居然连他们明家的仆人都如此欺人。她扬起手中的马鞭欲挥向那匹马,但思及拿一畜生出气有违人道,皓腕微转,便重重地笞在明飞身旁约莫一寸之处的木板之上,落下警告性的一条深深鞭痕。
明飞在见着那道鞭痕后,不由得一惊,无论这小子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若是那一鞭落在他的身上,怕是他要在床上躺上大半个月。难怪少主提醒他处处要提防着这小子,他算是看走眼了,能半夜三更去抓山鸡的小子,岂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孩那么简单。这小子的武功怕是不在他之下。
看到明飞满脸防备,美仁才咬着牙一声不吭地飞身跃上马车,坐在车前,驾起了车。
美仁将所有的愤怒全数化在这驾车之上,以至于这车在回明府的路上,始终都是跑得东倒西歪,哪里有坑往哪里走,哪里有水往哪里踏,哪里路不平偏往哪里赶。
车内的明景升并无异样,反倒是让坐在车前的明飞在停了车之后,倚在明府的院墙上干呕了好久。
从此,明飞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无事绝不能去招惹这个小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