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仁道:“我知道你阴家欠耶律放的恩情,但你不能良知泯灭到让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毁于一旦。”
“我天一族本就自成一派,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须仰仗朝廷。谁得这天下,从天一族存在的那一天开始,都影响不到我天一族的族人。”阴豫向左走了几步,侧对着美仁又道,“你可知,为何你带着明景升和那两个宋军进了最后一个迷阵,能全身而退,而他们进去,却受了幻境的控制?”
美仁不明白,疑惑地望着阴豫。
“因为那个阵是为你设的,只要你在那阵中,他们便不会有事。要破那第八个阵的生门,也只有你可以。嗯,那个阵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作月下美人阵。破阵的最佳时机,就是十五那晚子夜时分,月最圆的时候。”阴豫回首,露出一抹笑意,“你想到了吗,月下美人?”
美仁惊愕地望着阴豫,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想坐族长这个位子,可是谁叫我是这样的优秀呢,阴家的其他男子都比上不我。”阴豫似在玩笑。
美仁抽搐地扯了扯嘴角,真不知羞耻。
阴豫接着道:“接了这个位子之后,我一直抱着玩的心态,就连挑圣女,我都是在玩。各族长老为我挑的那些个‘圣女’,千篇一律,让人乏味。我并不喜欢宁茹,但我为她的死感到惋惜,她是这么多年来第二个为了圣女这个位子而引起族内轩然大|波的人,也是第二个为了爱情甘愿付出自己生命的。只可惜,她没你娘幸运,至少你娘还可以生下你。”
美仁听他说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宁茹死后,各族的长老又要为我选圣女,我很烦这种像一个傀儡一样任凭他们摆布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这样一个优秀、自负又骄傲的人,怎么都不太舒服。自天一族存在以来,选圣女一事,永远都轮不到我们族长说话,我们只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待到大婚那天,看着圣女在众族人的敬仰之下,投入我们的怀抱,脸上要始终保持那种如获至宝的微笑。”阴豫突然笑靥如花,世间少有男人能像他这样笑得如此好看,“看,就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始终要保持这种笑容,是不是很好看?”
终于忍不住,美仁喷笑出声。
“这样就对了,我认为这样的笑容真的是世间少有的恶心。我不想这样笑,所以在第二次选圣女的时候,我驳回了所有长老的提议,我对他们说,她们谁能将失去的《天一圣经》送到我的面前,我就选谁,不管是谁家的女儿。圣经一直都是我族的镇族之宝,能将它取回之人,自是万里挑一的最佳人选。意外的是,两个永远没有资格参与圣女之争的怡家女子却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美仁愠道:“是你以圣女之位诱引怡素去明家找圣经下卷的,对不对?”
“美人,别太心急,听我把话说完。”阴豫笑着一把握住美仁指着他的手指。
“你真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不要脸的男人。”美仁抽回手怒骂。
“要是不要脸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要脸又何妨?只可惜不要脸不是万能的。”阴豫似笑非笑,“从你杀了连碧容开始,我便开始注意你,可我是个万事追求完美的人,那时候的你身形还是个孩子,所以我的心便偏向了美丽妖娆的素素。”
美仁在心裏啐骂一句:真是不要脸外加猥琐无耻。
“可是再见到你,已不是孩童的模样,万花楼里那一战,我的心开始动摇了。可你始终比不上素素心狠,因为你心中的牵绊太多,我看见的更多的是你内心的软弱。这样的你,根本不适合待在天一谷,所以我不能选你,我命他们放你离开。然而在我挑了素素之后,决定彻底地放弃你,可我又忍不住想去看你,看看我心中的那个‘月下美人’。”
美仁愕然,原来是他放她出谷的,那一句月下美人,让她有些窘然。
“是不是很感动?”见到她脸颊微红,他又媚笑起来,走近她,轻撩起她一绺长发,绸缎似的柔腻在指掌流泄,又滑又软,他握住发丝,凑近鼻前……
美仁无情地挥断:“没有感动,只有冲动,一种想要痛揍你一顿的冲动。”
阴豫深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偏偏不凑巧,本来对你已经死了心,然而却又在契丹军营里碰到你。也就是在那里,我才算是真正地认识到你,一个坚韧不屈、意志坚强的美人,所以……”
“所以你的心又动摇了?你的情还真是不值钱。”美仁狠瞪了他一眼,举步便往前走去。
阴豫跟在她的身后,笑道:“被你猜中了,好没意思。不过,我们阴家的男人此生若是选定了伴侣,就算心中装有另一个女人,也绝对只会对另一半坚贞无移。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顿住脚步,美仁回转身嘲讽:“那你来这裏做什么?只为了告诉我你曾经为我动过心?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外加很无耻吗?”
“我是来送你回宋营的,这是我答应耶律元修做的最后一件事。”
美仁深蹙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在刚开始就和你说了,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为了你,放弃了天一阵,所以应他的要求,天一阵不存在了。而我,送你回宋营之后,就要和素素离开这裏,回天一谷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美眷’。”
昕大哥取消了天一阵,那么他回契丹军营要怎么面对耶律隆绪和萧燕燕那个老妖婆?
带着心中的担忧,她一路往前走,不忘讥讽阴豫:“哼,是貌合神离吧?她要是能爱上你,你就该烧香拜佛了。”
倏地,她的身体腾空。
“阴豫,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快放我下来!”美仁怒骂。
“嘘,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这样走回宋营,我、他,还有军营内的那个男人,都不会乐意见到你劳累的。就当临别之际,送美人一行,也了却我这个心愿吧。”阴豫朗声笑着,抱着她,施展“飞花逐月”,往宋营的方向奔去。
这一刻,美仁终于觉得他的笑容不似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