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了白衣的他,身着一件大红喜服,望着寒玉床上同样身着大红嫁衣的妻子,缓缓地在床沿坐下。
执起她的纤手,温暖的掌温提醒着他,她还在沉睡着。
将她的手掌贴在唇边,他柔声道:“你失言了,你说过等王佳如休了我,你一定会告诉我你给孩子娶了什么名字。你失言了,你说过七日之后,你就会回杭州,你要嫁给我,做我的新娘,可是你却让我整整等了六年。你失言了,你说只要我带着你回杭州,回陶然居,你就会睁开眼。”
“三媒六聘,已经备好了整整六年,只为等你睁开眼来验收,看看是否满意。”
沉默了许久,他别过脸,望着那空无一物的清水池。那里,七朵莲花全部都已摘下,也全部喂给她吃下了,可是这七朵号称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七色莲,并未能让她睁开眼。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回转头,强扯了一抹笑意,道:“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我反悔了,我要收回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你不醒来也没关系,那我就用土匪山寨里最直接的抢亲法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嫁给我。”
他端起面前的酒盅,含了一口酒,抱起她,对着她的唇,紧紧地贴了上去,直到将口中的酒喂了下去。他又含了一口,再度贴上她的唇,直到将两个杯盅的酒全部喝完喂完,许久,他才离开她的唇。
“合卺酒喝完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人了,无论你是生是死,你都逃不开……”他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粉颊,沿着她的眉、她的眼睑、她的鼻骨,再到她的唇,心中涌起一阵悲凉,倏然,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他哑着嗓子责难道,“你难道真的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吗?你甚至还没有给悦姨上过一炷香,她的,还有你娘、你爹、你婆婆,他们墓周围的草,你这个做女儿的、做儿媳妇的不仅香没有上过一炷,连一根杂草都没有锄过。永安,还有人等着你回去敬媳妇茶呢,和我一样,整整等了六年。瞧瞧,等你这杯媳妇茶多不容易,甚至准备好的红包都没处塞……”
“清风最后断了的弦你也不去换,你想留着让谁帮你换?每次都是我将琴弦换好了,再抱着它去找你,一脸哀求似的将清风交给你,求你收下它。”他顿了顿,望着不远处的清风,那根弦,自六年之前断了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换,甚至女儿美人练的琴都是他另外给寻的,因为他在期待这个沉睡的女人有朝一日能够苏醒过来,亲自换上。
他收回目光:“好,可以,这次我可以去换,但你要醒过来,亲手接过清风……”
怀中的女人依旧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他深吸了口气,又道:“不是我嫌弃你笨手笨脚的,可你那对鸳鸯戏水图绣了一半就丢在那里,绣的鸡不像鸡,鸭不像鸭,就连美人都常常拿你的这个绣活笑话你。所以,你要醒过来,好好地练练你的刺绣,别让女儿看扁了。你说你要给我绣件披风的,不过事先声明,那种半鸡半鸭的怪鸟我是不会收的。还有,你的纯钧剑,我天天看着它很碍眼,你再不醒来,我不会帮你再收着,我要卖了它,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它……”
终于,他说不下去了,将脸埋进她的手掌之中,忍不住哽咽着,绝望的眼泪冲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