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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然后上了楼,打算去拿衣服洗澡。

然而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我房间的门开着,并且房间里的灯也开着。

这么晚了,谁在我房间?

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来,难道是沈小西?

她又要做什么?

原本愉快的好心情在此刻变得糟糕起来,我飞快地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半开的门,大喊了一声:“沈……”

才喊出一个字,我便怔住了,因为在我的房间里的人不是沈小西,而是我的爸爸。

他坐在写字台前,手下是那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正怔怔地盯着窗外发呆。

他就那么坐着,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只是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我想开口喊他,可那声“爸爸”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喊不出来。

沉默如潮水般涌来,流进这小小的房间里,漫过脚背,淌过膝盖、脖子,最后吞没呼吸。

这种感觉会让人陷入一种可怕的无力感之中。

于是更加无法开口。

于是沉默的气氛更浓。

直到一阵巨大的破碎声传来,这沉默才被瞬间打破。爸爸终于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我,然后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沈小西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他犹豫了一下,我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他已经从我身边跑过。我飞快地转身,只看见他的身影隐没在了昏暗的走廊里。

其实有那么一刻,我想和这个人好好谈一谈,就在沉默过去之后好好地谈一谈,放下我们心裏的偏见。

然而他就这么跑开了,像是给我刚刚一瞬间的想法甩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我走到写字台前,将手按在盒子上,好像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曾经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幼儿园。那时候,他需要蹲在我面前才能与我平视。

他轻轻地揉了揉我凌乱的头发,说:“小蝶,爸爸爱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加油哦!”

我怯怯地点头,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我看着自己按在礼盒上的手,曾经的手小小的、瘦瘦的,根本什么都抓不住,但现在的白小蝶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伸手握住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了。

可是,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从我的指缝里悄悄地溜走了呢?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正打算关上门,爸爸又回来了。

他努力朝我笑了笑,带着一丝歉意:“我可以进来吗?刚刚小西不小心将茶杯摔了,又因为没开灯,滑倒在地上了。”

“您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我淡淡地说,“很晚了,我想睡了。”

“等一下!”他一把抵住我想关上的门,急急地说,“小蝶,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我只好让开,他走进来,轻轻将门关上,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摩挲着,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您到底想说什么?”

终于,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今天你跳的舞很棒。”他朝我竖起大拇指,表情带着一丝欣慰,“真的很棒,跟你妈妈当年跳得一样好。”

我不说话,却很想笑,事到如今他还提妈妈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爸爸一直疏忽了你,爸爸知道。今天看你站在舞台上,看着聚光灯下的你,我忽然发现,原来当初的小不点长这么大了。”他很是感慨,甚至眼眶都红了。

我不想听他说这些煽情的话,忍不住打断他:“所以,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对不起。”他颓然地弓起身子,神色黯然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为了这么多年对我的忽视,还是这么多年忘记了我那个死去的妈妈,今晚的舞蹈让您终于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是您的妻子?”我有些刻薄地说道。

是的,这些年我默默忍受,委曲求全,怕得不到他的宠爱,会失去爸爸这个唯一的亲人,结果,我和他之间还是变成了这样。

既然注定抓不住,那么,我白小蝶也想要遵从自己的心,勇敢地说出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对于我来说,面前这个人可以为了沈小西母女而忽视我这个亲生女儿,但是不能因为她们而对我死去的妈妈有任何的不尊重。

“这句‘对不起’还给您。”我转过头去,不想看他这个模样,说,“并且,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