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破晓,大雨开始磅礴。
敷了药的公子,蒙着眼,从卧室里缓步走了出来,人边走边解开眼上的绷带。
一层接着一层,一步紧着一步。
绷带落地无声,他睁开了眼睛,周围黑漆如死一般,眼中的影,似有若无。
雨打在窗上,噼啪所响。
公子习惯性地侧耳,随后默默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走了出去。攫欝 攫
院内,凤凰竹在风雨内,糊乱飘摇。
公子穿雨而行,猛然抬眸,可见的依旧一片茫茫然,随后漫天雨束撩起了第一线光,旋即一道接着一道,银线千丝而坠,不停不息。
白蒙蒙的一层雨雾,铺天盖地;雨落地,雨花硕大。
最后,他清清楚楚瞧见了她——
原来她并未回去,在此地等了一夜。
斜风狂雨,晚媚站在雨中,好似整个人氤氲起来,混淆了人与雨,如此出水一芙蓉。
见公子外出,晚媚竟一时松了神,人软了下去。
公子侧目,只见她险些跪地,一缕发丝散落下来,贴着身姿,蜿蜒垂地,曲线毕露。
雨柱中,湿透的晚媚仰起脸,嘴唇嫣红。
哪里是一泓弱水,陡然一柄人间戾刃,纤细而——凛然。
无需多问,虽今朝第一次见,公子心头早明了她是谁。
“晚媚,你想清楚了?”
晚媚已经冻得说不出话,只用力点头。
“很好,你随我来。”
彼岸殿前,公子来到窄道中央,止了步,回头见晚媚问道:“有没有感觉暖和些了?”
晚媚点头。
往生池上空,隐隐光亮,十数只荧蛊在半空飞舞,幽蓝色微弱的光照不彻黑暗。
“你可试试往生池里的水。”
晚媚依言蹲身,将手探入往生池。
水微温。
姽婳城天杀以上死后尸身会,沉入此池。往生池中,蛊种三千,不消三五日,便会把尸首吃得干干净净,连渣不剩。
此时,公子伸手,池面的荧蛊似乎受到召唤,飞到他的掌心里,幻变成各种模样。
“学会控制它们,三刻时辰,你用手握住水面上这些荧蛊,来殿前见我,一只两只都算。只要你能做到,那么我就卖你这个人情。记住,姽婳城每一条命,都是争来的。”
言罢,他摊开手掌,走向彼岸殿内。
而荧蛊四散,照旧池上萤飞。
晚媚怔怔,看着那幽蓝色的光如流萤散开,心中生出了几分绝望,可最终还是立起身来,往前迈了坚定的一步。
荧蛊能够穿越一切障碍,晚媚试着伸手去捉,可掌心根本关不住它们,到最后是白白发了一身热汗。
她开始静下心,仔细回想那晚关于荧蛊的一切。
蛊虫是被公子召唤来的,最终又如他所愿变成了一朵芍药,这期间他没有催动真气。
那么他是靠什么控制蛊虫呢。
晚媚闭上了双眼,也学公子将手心摊开,回想那日荧蛊是如何遥遥飞入了他掌心。
周遭一片静谧,她的心安静下来,结果睁眼时发现眼前有了隐约的光亮,那十几只荧蛊真的正遥遥飞来,离她掌心只有不到一丈。
“意念,控制这荧蛊的原来是意念。”她恍然大悟,心里一阵激荡,那荧蛊立时又象流荧四散。
于是晚媚只好屏息,将掌展开,忘却一切,闭了眼只管想象荧蛊是如何在自己掌心拢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