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绿兮似妖(2 / 2)

门阀风流 水煮江山 2477 字 4个月前

绿萝眼见马即将撞上小郎君,顿时魂飞天外,心中猛地揪紧作痛;由然间却突生一股力,就着那力量,咬着牙、闭着眼斜斜一冲。手腕骤然一紧,身子则随力而倾,倚入宽广温暖的怀中。等得半晌,没有丝毫动静,身上亦不觉痛,咦,没事……

睫毛眨了眨,悄悄睁开眼,小郎君柔柔的、近近的笑着,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口气,喃道:小郎君……

“没事,没事。”

刘浓轻轻的拍着绿萝的背,缓缓将其安抚,心中存怒,徐徐抬起头来,直视前方五步之外,冷声道:“宋小娘子,此为,何故?”

半晌,无声。

高大白马上的宋祎咬着嘴唇,看着刘浓怀中的绿萝,眼中复杂难言,少倾,巧巧一个旋身,落马。

款款行至近前,低眉敛首,按着腰,浅浅一个万福,轻声道:“宋祎见过刘郎君,宋祎能收住马,这位姐姐何人?”

“若是不能呢?”

“宋祎能收住马!”宋祎万福未起,将唇咬得樱透。

呼……

刘浓将胸中之气尽数吐出,怒意却愈来愈胜,若是方才自己慢得半步,绿萝便会因此丧命!绿萝份属华亭,华亭之人,岂容他亵!面色冰寒如水,眼光似芒而透,正欲出言。

“小郎君!”

绿萝原本愣在小郎君怀中,暗觉温暖且迷离,小郎君突地吐气,顿时将她惊醒;一抬眼,小郎君怒不可遏;顺着眼光一瞅,见身前曲着一个美丽万分的小娘子;转了转眼睛,本是聪明致极的人物,立即意会,直起身子,柔声道:“小郎君,莫怒,都怪绿萝大惊小怪……”

“瞻箦!”

此时,众人纷踏而来。

袁耽见刘浓作怒,心中暗觉匪夷所思,适才宋祎纵马踏来,莫论其能不能收住,以刘浓所处的位置,皆可轻易避过,何故作怒?偷偷瞅了瞅绿萝,见她生得娇柔貌美,恍然而悟,却缓缓摇头,暗道:此女婢莫非是瞻箦疼爱的侍姬,不然瞻箦怎地如此失态!唉,人无事便好……

当下便劝道:“瞻箦,莫恼,宋小娘子亦是无心而为矣!”

萧然眯着眼睛颇是尴尬,看了看宋祎,摇了摇头,朝着刘浓深深一个揖手,歉然道:“瞻箦,莫恼。萧然代阿姐向瞻箦赔罪了!”

众人亦慢言作劝。

唉……

刘浓默然长叹,见宋祎犹自万福着不肯起来,只得揖手还礼道:“宋小娘子,请起,折煞刘浓了!”

宋祎浅声道:“宋祎,能收住马!”

原来,她不起,是为这……

刘浓无奈,只得再道:“然也,宋小娘子,定能收住马。一切,皆是刘浓错言尔!尚请莫怪!”

“嗯……”

闻言,宋祎宛尔一笑,却猛地抬目与刘浓对了个正着,随后悄悄转走,一把拉住惊魂刚定的绿萝,笑道:“姐姐,好气魄!”

绿萝眨了眨眼睛,悄然卸却她的手,俏俏一个万福,淡声道:“绿萝,见过宋小娘子!”随后冉冉起身至七分,顺势对着所有郎君徐徐一个万福,浅声道:“绿萝,见过各位郎君。”

礼仪恰恰好,一分不多,半寸不少。

“咦!”

这下,众人皆惊。

经得昨日,众郎君皆知刘浓只是新晋次等士族,南渡之前更是毫无积蓄,未料到其家训礼仪竟如此严格。一个贴身女婢得见众多豪门大阀子弟,却半点亦不怯场。

恰如其主,不卑不亢。

桓温笑道:“如此美人,如此气度,怪道乎瞻箦疼兮爱惜。来来来,何故盘桓于此,咱们且至亭中饮酒。”

萧然道:“瞻箦,请,就待你与无奕了!”

既已放下,何必再缠!

刘浓徐徐一笑,揖手道:“各位兄长久候,刘浓愧矣!”

“啪!”

桓温猛地一拍大腿,脸上七星抖颤,喜道:“莫非,瞻箦,欲让位于我!”

刘浓侧首笑道:“七弟,刘浓本欲相让,奈何,天不从人愿啊。”

“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

宋祎眸子一转,趁着此时无人注意,一把拽住落在人群后的绿萝,浅浅一笑,恰若百花绽放。

媚着眼睛,柔声道:“姐姐名字真好,绿萝!这名字是本名么?不知姐姐年岁,几何?”

嗯,问恁多,这个小娘子好奇怪……

绿萝眼睛一眨,抱着琴,借浅身万福时,卸下她的手,淡声道:“回小娘子话,绿萝记不得是不是本名,绿萝年已十八。”

“哦!”

宋祎眸光唰的一下亮似繁星,心中暗暗一阵筹算,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绿纱亦随之皱展若纹,半晌,定住心神,媚媚笑道:“妹子的琴,真漂亮!”

琴,漂亮!

绿萝细眉微蹙,脚步迈得疾快,紧紧抱着琴,心道:这小娘子,有古怪,得离她远点……

宋祎妖媚一笑,追了上去,强行挽着绿萝,迈向亭中。

待至亭边时,悄悄将不安的绿萝放了,随后将手轻轻一拍。

“啪!”

闻声,远远跟着的众婢牵马而至,七匹马一字排开。

这时,宋祎端着双手,朝着亭内众郎君,漫声道:“宋祎愿以马相赠,但有一事相求,尚望各位郎君应允!”

闻言,众人皆将目光笑投刘浓。

袁耽撇了一眼刘浓,揖手笑道:“宋小娘子爱音成痴,弄笛可至天听,令我辈追之莫及!既然瞻箦携琴而来,你们何不琴笛互奏一曲?我等唯愿洗耳作听,共尽雅事!”

“非也!”

……

“非也!”

乌程县,姚氏农庄。

青袍人跪坐于案,环撇一眼简陋的居舍,朝着对面局促不安、神情犹豫的葛袍郎君,笑道:“姚郎君,昔年张芳潦倒时,郎君对其多有欺凌,而今张芳得势,岂会容你!若再不断,恐事再难挽!”

葛袍郎君颤声道:“他已夺我田产,尚,尚要怎地……”

“哈哈!”

青袍人笑道:“听闻,姚郎君妻美,张县丞觊觎已久矣!”

“碰!”、“嗤拉……”

葛袍郎君猛地掷碗碎裂,以拳击案,痛声呼道:“安敢如此!怎可如此。”

“有何不敢,有何不可?”

青袍人身子微微前倾,掏出怀中信纸置放于案,慢声道:“人若不争,必自灭。姚郎君大可不必过惧,此事程府君,乌典史……”

与此同时,张氏庄院。

张芳今日休沐,难得清闲。遂命人将矮案抬至院中,就着槐树阴凉,品茶、练字。练得一阵,缓缓起身,徐步四迈,漫眼看着愈来愈大的庄院,心中由然而生惬意。

该午食了。

有婢前来侍奉,提着食盒。四碟吃食,荤素俱有,中有一碟鲈鱼,为其所最爱。

张芳信手夹起一片鱼,浅浅品尝,面色呈愉。

女婢问:“家主,味道如何?”

嗯,如此没规矩!

张芳眉间一皱,心中暗生不愉却亦无奈,家族早年不得力,而今只是方起,各项规矩礼仪怎可比得累世士族!慢不经心的抬起眼,女婢生得颇有姿色。

粗布红装,眉眼细画。

张芳心道:未见过,莫非是新招佃户之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