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顺利。”谢小玉不欲多说,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是不相信法磬他们几个人,问题是他说出来之后,法磬他们难免会流露出自己是知情人的意味,这样一来,其他人就会犯嘀咕了。新来的修士或许还能克制住,像赵博这样早就跟着他的人心裏难免会有想法。
傻子才会自找麻烦。
“我们什么时候撤?”法磬问道。他也很聪明,立刻猜到谢小玉不说明白的原因,所以用了一种没有忌讳的问法。
“要看主城那边什么时候撑不下去。”谢小玉不想给人留下把柄。
主城不破,他如果先撤的话叫临阵脱逃;主城破了,他撤退就变得顺理成章。
“到时候恐怕来不及。”法磬担忧的是这件事。
“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谢小玉语气重了一些。他之所以能将这么多人聚在身边,就是因为他给众人足够的信心,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提出质疑。
“我没那个意思。”法磬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稳妥起见,不过有些事不能多说。”谢小玉连忙缓和一些,他也不想和法磬搞僵关系。
突然,他想起神道再现的事。
“我有很多事不能说。如果你们相信我,就在修练上加把劲,最好能够在一、两年裡踏入玄门,否则恐怕就晚了。三年后,我们必须回中土,马上就会有一场大祸降临在天宝州,如果来不及走,谁都别想活命。”谢小玉显得异常严肃。
“一、两年成就真人?这怎么可能?”法磬相信,给自己五年的时间,十有八九可以成为真人,但是一、两年在太短了。
“不想死就拼命修练吧。”麻子冷着脸说道:“反正,我会尽可能在一年里踏入玄门。”说着,他朝苏明成伸出手:“给我一瓶补气丹,我拿《天符宝箓》换。”
麻子的话最有分量,因为他太高傲了,傲得不屑于撒谎。此刻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大家的心裏全都发毛。
他们可以肯定,谢小玉和麻子在外面发现了什么。
“我……我要去修练了。”法磬转身就走。
“我也是。”苏明成也感觉到时间紧迫。
矿井里冰寒澈骨。士兵们裹着被子、毯子,仍旧瑟瑟发抖。
“卡擦、卡嚓。”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斜靠在一块木板上,正拿着生锈的破刀在墙壁上划着,墙壁上全都是一道道刻痕。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他自言自语着。
他是被派过来那五千个伤兵里的一个,在之前的战斗中他被砍掉右臂。
他旁边是一群老卒。其中一个老卒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我们那边都开始杀猪宰羊了。一年里难得吃到一次肉,只有过年有这个口福。”
另一个老卒说道:“我就没这么舒服了。最后几天是最累的日子,东家要盘帐,还要核对货账,最后要把店铺打扫干净,一直要忙到小年夜这天。不过也有好处,小年夜的时候,东家总会请我们吃一顿,前年是在迎宾楼吃,去年是福来顺。”
“今年能够活着就不错了。”年轻的伤兵扔掉手里的刀。
“别抱怨,你我活下来的机会比那些人多。”刚才那个老卒凑到年轻伤兵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年轻的伤兵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应该听说了吧?为首的那两个修士已经回来了。这段日子,那些修士精气神都和往日不一样,好像在高兴些什么。”老卒仍旧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他们离开,是去安排退路?”伤兵虽然年轻,但是见识不错。
“十有八九是这样。当初刚刚开战时我们都怕死了,小李头领却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大头领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怎么逃了。”
“只怕他们未必会带着我们一起逃。”年轻的伤兵一脸不屑地说道。
“不至于。带我们这些人走,对那几位头领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两位头领已经布置好退路,到时候要走就走,土蛮根本拦不住。”老卒异常得意地说道。他因为巴结李福禄的缘故,所以经常能够得到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这肯定要花很大的气力,那些修士老爷谁肯这样做?我们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只小蚂蚁。”年轻的伤兵仍旧不信。
“谁说要他们花力气?你我手里的虫子全都是苏头领养的宝贝,平时才不会给人呢。那些虫子每一只都有法力,比一些修士都强,到时候我们可以藉它们的法力逃。”老卒道出其中的奥妙。
“这样说来,没养虫子的人不就得困死在这裏?”伤兵一下子坐直身体。
“就是这个意思。”老卒笑了起来:“前段时间有人造反,让老李头领压了下去,事后很多人怕被牵连,就向老李头领讨要虫子,想表示自己的忠诚,但是老李头领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明白为什么吗?”老卒笑得越发高兴。当初大部分伤兵不愿意养虫,上面居然同意,这让他们这些老卒很不好受,毕竟养虫子伤元气,所以无形之中他们就和那部分伤兵起了隔阂。现在知道那些人自作聪明,绝了自己的后路,老卒们乐得看笑话。
这就是小人物的心思,说不上坏,也绝对谈不上善良。
年轻的伤兵心乱如麻,那边还有他的好兄弟。
“你最好不要乱说乱动。自从那些人造反之后,几位头领对那边很是小心,有点风吹草动,立刻会出手镇压。几位头领不会杀人,只是把人往外一扔,你知道是什么结果。”老卒看出年轻伤兵的心思,立刻警告道。
“就算他说出去也没用,那些虫子在修士的手里,他能求得动修士老爷?”另外一个老卒冷言冷语道。
“怪我多嘴。”刚才那个老卒一脸后悔,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意思地走开了。
过了拐角,老卒就看到李光宗背靠着岩壁站在那里。
“小的已经遵照您的意思做了。”老卒连忙点头哈腰说道。
李光宗想着心事,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您是菩萨心肠。”老卒连忙拍马屁。
“我只是不想看着那么多人眼睁睁地等死,一年前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一个蝼蚁似的人物。”李光宗叹道。
“您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老卒这次说了真心话。
“你也要把握住机缘,有事没事就多想想大首领的好处,透过那些蛊虫,他能够感应到你的想法。”李光宗很不想说这话,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巫婆、灵媒。
他现在也算是个正牌的修士,已经知道那些巫婆、灵媒大多是骗人的,没什么法力,就算偶尔有两个会法术的,也只是最差劲的那种。
他不知道谢小玉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他不会多问,只知道照着做就是了。
“小的遵命。”老卒连声说道。
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只求平安;如果再能活得好一些、活得长一些,那就更好了。反正修士老爷只是让他诚心求拜,并不需要做别的事,也没有性命之虞,为什么不干?
“你再告诉那个人,如果他的朋友也诚心求告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得到灵虫。不过只有灵虫不够,因为他们得到灵虫的时间实在太晚了,到时候就算能带上他们,可能也走不远,所以他们要更加诚心求告,或许有一线生机。”李光宗厚着脸皮装神弄鬼。他觉得脸颊发烧,好在矿井里光线暗淡,不用担心会被看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老卒打定主意,以后每天念大首领的名字两万遍,就当做神来拜。
“你回去吧。”李光宗挥了挥手。那个老卒转身回去了
看到老卒走远,李光宗也回去复命。
在矿井一角,现在多了一个不大的石室,裏面按照五行方位挖了五个坑,此刻一群人挤在那里。
石室里灵气充裕,仅次于灵眼,这已经不是聚灵阵的效果,而是强行抽取来,顶多三个月,这条灵脉就会废掉。
为了尽快提升实力,谢小玉和麻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麻子一个人独占土位,谢小玉、法磬两个人占据金位,赵博和另外几个擅长水遁的人挤在水位上,苏明成占了木位;旁边的火位最挤,李福禄等几个小子全都挤在裏面。
《力士经》不属于五行之中任何一行,不过落魂谷里的那口灵眼因为被打偏了,最好的石洞恰好是火行,所以久而久之包括李光宗在内,他们的真气或多或少沾了一些火气。
看到自己老爹过来,李福禄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李光宗没急着进去,先朝着谢小玉说道:“消息已经散发出去了。”
“辛苦你了。”谢小玉没多说什么。
“你倒是无所不用其极。”麻子习惯性地刺了一句。
“这不是很好吗?他们诚心祈祷,我藉他们的信念之力提升修练速度,到时候再带他们逃出去,给他们一条活路,了结这番因果。”谢小玉的这番话是解释给众人听,他可不想给眼前这些人留下装神弄鬼的印象。
“原来还有这种快捷方式。”赵博羡慕地说道。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起来。
“你们别看着眼红,这种办法不是人人都能学。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有人祈祷,你就得响应,办不到的话,当初得了多少好处全都要还。这家伙恰逢其会,才得了这个便宜。”麻子冷冷地说道。不过他也是好心,替谢小玉解释前因后果。
“用这招是不是就可以避开瓶颈了?”法磬在一旁问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家伙是从头来过的,他的境界本来就高,只要把修为补回来就可以,这之间根本没什么瓶颈。”麻子清楚之中的奥妙,所以才没插上一脚。
“也不是没用,‘厚积薄发’这句话永远都不会错。如果碰到瓶颈过不去,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停止修练,四处走走,寻求机缘;要不拼命苦修,境界不能提升,修为可以提升,修为高了,未必不能强行破开瓶颈。太古之时的那些大神通者并非个个悟性超绝,又没人指点,一切都要自己创悟,步步坎坷,处处瓶颈。好在太古时代遍地是天材地宝,他们就是靠拼命提升修为,一路硬闯过去。”谢小玉并不是否定麻子的话,只不过点出另外一条路。
不过,这条路谈何容易?即便在天宝州,真正能够称得上天材地宝的东西也不多。
还有另外一条路倒是可以走通,那就是修练神道,然后再转修别法。可惜这条路太过凶险,一旦事情败露,就要承受全天下人的追杀,成为正邪两道的公敌。
“再教你们一个窍门。练气八重的瓶颈不要轻易突破,最好准备得充分一些,因为突破瓶颈的时候,你们所看到的大道关系到你们未来的前景。到了练气九重也一样,天地之气数不胜数,其中的高下相差巨大,随便找一种的话,将来后悔都来不及。”谢小玉顺嘴说道。反正这裏全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藏私。
“那应该怎么选?”苏明成连忙问道。他离开戊城四处求战的时候,就突破了八重,踏入九重,和谢小玉、麻子同列,比法磬、王晨、吴荣华都高。
“你就不用担心了。上飞天船来这裏之前,我不就告诉过你一口绝好的气井吗?”谢小玉点了一句。
苏明成顿时明白了。他们离开时,谢小玉在灵眼中用炫明金打造一间小室,裏面还布了一座庚金化灵阵。
“这天地之气首先要量大,如果量少,就算质量再好也没有用处,就像吃饭,山珍海味偶尔来一顿还可以,平时还是要靠白米饭过活。其次要精纯,事后再凝练提纯,绝对事倍功半,在这两点基础上再考虑质量的优劣。”谢小玉说得很仔细,不过并没有把真正的窍门说出来。比如找一口灵眼加以改造的窍门,绝对比大部分的功法要宝贵得多。
李光宗带着李福禄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了,去了南侧的矿洞。
那边的矿洞并不住人,裏面全都是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放着木质的托盘,裏面长满豆芽。这些豆芽青翠欲滴,一根根晶亮喜人。
这裏是禁区,连麻子都不能进来,只有他们这几个可以出入,此刻,他们正将托盘里的豆芽倒入铁桶里。
和往常不同,这次铁桶很多,每倒一盘下去,李福禄脸上都露出一丝惋惜。
“别沉着一张脸。今天毕竟是大年夜,过年总要吃顿好的。”谢小玉劝道。
“小哥,黑豆不多了。”二呆拎着一只口袋走了过来。
“还有多少?”谢小玉皱了皱眉头。当初只有两千名老卒的时候,他并不担心粮食的问题,但是后来一下子多了五千名伤兵,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而且那时候城里已经开始缺粮,喂马的黑豆也变成好东西,那位都护大人虽然送了人过来,却没给相应的军粮,他们能够支撑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还有四袋多一些。”二呆说道。
袋子是大型纳物袋,相当于一座库房的储量,看上去数量不少,但是对于一支七千人的军队来说,实在吃不了多久。
七千张嘴,就算每人每天只配给一斤黑豆,也要七千多斤,一个月就是二十几万斤。这还没算修士的份,修士更能吃,将黑豆变成豆芽还有额外的消耗。
“城里恐怕也没什么粮了。”李光宗在天宝州待了十几年,对这裏有些了解。
天宝州一向缺粮,因为能够耕种的土地太少。当年丘洛川大捷,前前后后只打了三个多月,打到最后,军队里那些辅兵已经只能吃麸皮、麦秆。北望城的这场战争从入秋就开始,现在已经是大年夜,前前后后打了五个多月,拖得够久的。
“那些土蛮吃什么?不会吃人吧?”李福禄问道。
“难说。”李光宗对土蛮没有一点好印象。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谢小玉阻止道。
“对啊,说点让人高兴的事吧。不知道娘和姐过得怎么样,现在肯定在吃年夜饭吧?”李福禄想到亲人了。
“有老矿头照顾,她们应该过得不错。会所裏面吃的喝的绝对不缺,年夜饭也梃丰盛,我没吃过,但是听矿头说过。”李光宗很是羡慕。
“俺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李福禄口水都流下来了。虽然他们全都成了修士,毕竟时间还短,始终没有修士的觉悟。
“可惜了柱子他们。”说起战死的四人,李光宗心裏难过,觉得自己很难交代。老白是光棍一个,但是另外三个人都有爹娘,人家相信他,才把孩子托付给他,没想到……
“柱子、田壮、小六子都还没娶老婆呢。”二呆在旁边低声说道:“俺决定了,回去之后先讨个老婆再说,俺不能让家里断子绝孙。”
这句话激起李福禄他们的心事,连李光宗也头痛起来。他当然想抱孙子,不过他也知道童子身对修练的重要性。
“俺要修练,要和小哥一样。”李福禄却没丝毫犹豫。
“不久后,整个天宝州就会有大祸临头,现在娶妻生子只是平添累赘。但是不留下后代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几家真要绝后了。”谢小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最清楚这场大难有多么可怕,根本不是土蛮攻城能比拟。
“修练,都给我拼命修练。想娶媳妇等到回中土之后再说,到时候想娶什么样的女人都行。”李光宗终于下定决心。
“也对。俺要风风光光操办婚事,要让娄老财他们一家看看,他们和俺比起来屁都不是。”二呆顿时想通了。他拎起铁桶,两脚生风朝外面跑去。
离这片山洞不远的地方就是厨房,裏面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上百口大铁锅一起翻炒着。
“鸡汤省着用,没多少了。”长叔扯着嗓子喊。他守着一口足够让人跳进去洗澡的大铜锅,裏面就是用鸡肉熬出来的原汤。
“大叔,您少兑点水,这都没鲜味了。”一个正在炒菜的炊头苦着脸说道。
“难道以后的日子不要过了?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长叔越说越心疼。这一顿年夜饭,相当于他们这两百多名修士一个月的消耗,他手里这些“家底”差不多快掏完了。
“长叔,你就别抱怨了。小哥说过,今天就图个喜庆,料要下足。”二呆开口说道。这是假传圣旨,不过他并不担心被戳穿。
“小玉哥真说过这话?”长叔满脸狐疑。
“你自己问去。”二呆耍了个心眼。他知道长叔绝对不会走开,否则他那一锅宝贝肯定全都被烧菜的炊头给弄去。
果然,长叔犹豫一下,挥了挥手说道:“大家就多加两勺吧,不过别太多,否则不够用。”
“好咧!”烧菜的炊头们齐声应道。
有了干劲,手脚就变得利落起来。很快,一口口大铁锅被抬了出去,抬锅子的人一路小跑,一路高声喊着:“过年了,开饭了,年夜饭来了。”
铁锅里溢散出来的香气,也让老卒们和伤兵们食指大动。几个月来,他们天天吃的是黑豆,那玩意儿是喂马的饲料,会好吃吗?
“年夜饭,吃年夜饭喽”
兵卒们拿着饭盆围拢过来,饭盆在他们手里叮当作响,原本死气沉沉的矿井里,终于有了一丝过年的气氛。
“别抢,别抢,每人三勺,不能多给。这东西可不一般,是修士老爷们吃的,听说能够增进功力。你我这样的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能成修士呢。”一个炊头敲着锅子大声喊着。
“吹牛,这难不成是仙草或者灵丹?”
“是啊,若是这么容易成为修士,恐怕全天下的人个个都把豆芽当饭吃。”
周围嚷成一片,不过那些笑骂的人并不怎么在意,只当听了个笑话。
“信不信随你们。这些豆芽珍贵着呢!这是大头领弄出来的东西,除了大头领和李头领他们几个,别的修士老爷也没资格靠近,连麻头领、法头领、王头领、吴头领都眼红这个。”炊头平时跟着长叔,厨房又靠近种植室,同样也靠近修士住的地方,所以不时能够听到些闲闻轶事。
可惜,不管他怎么说,就是没人相信。
那些兵卒注意力都在锅子上,哪里还会在乎什么修仙的事,排在前面的兵卒已经盛好豆芽,到一边享用去了。
连着吃了几个月的黑豆,在这群兵卒眼里,盘子里的这些豆芽绝对顶得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突然有个伤兵大叫了一声:“咦,这东西吃下去会有一股凉气。这凉气会蹿,在身上转来转去,不但不觉得冷,反而还热起来了,真舒服啊。”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老卒也说道:“有点意思,这东西说不定真是仙草。”
老卒正说着,身体猛地一抖,紧接着噗的一声放了个臭屁,那股恶臭让周围一圈的人全都感觉眼前发黑。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老卒连声道歉,但是随即又噗的一声放了个屁。
“你恶不恶心?”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伤兵忍不住,抡起巴掌就打了过来。
这些伤兵和老卒之间本来就互相看不对眼。炊头全都是从老卒里挑出来,自然偏袒老兄弟,所以排在前面的全都是一群老卒。伤兵们看在眼里,心中早就充满怒气,打人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那个老卒吓了一跳,连忙用一只手抱住脑袋,另外一只手往外一拨。这本来是无意识的举动,没想到打人的伤兵居然被拨得转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伤兵愣了,老卒也愣了,一旁的人同样全都愣了。
“噗——”
又是一个响屁,不过这次是另外一个人放的。
“这……这是脱胎换骨!”掌着勺子的炊头比其他人有见识,立刻大声喊道。
“脱胎换骨?”老卒从发愣中醒来,狂喜大叫着,然后猛地朝地上跺了一脚。
只听砰的一声响,地上尘土飞扬,等他抬起脚来,只见石地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脚印。
“我……我真的成了修士。”那个老卒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一下太用力了,他的身体一蹿三尺高,脑袋撞在天花板上,撞得眼前金星乱冒。
没人看他的笑话,此刻,其他人全都盯着那一口大锅里的豆芽。
刚才炊头的话没人相信,此刻众人却已经认定那是仙草。已经盛了豆芽的人连忙把豆芽全都扒进嘴裏,然后在躲到一边细嚼慢咽。还没轮到的人全都挤了上来,一时场面变得异常热闹。
“不许抢!打翻的话谁都没有了。”炊头急得大喊。
“谁都别抢!谁敢抢,老子扭下他的脑袋。”刚才那个老卒总算恢复过来,立刻大声喝道。”
换成以前,他的话只会被当做放屁,此刻却没人敢违抗,地上那个脚印子还留着呢。
矿井里迅速恢复秩序,大家拿着饭盆,重新排起长队。
过了片刻,“噗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放屁声的是一阵阵狂喜的欢呼。
好不容易轮到那个五大三粗的伤兵,他异常小心捧着那份属于他的“仙草”,然后满脸期冀地走到一边开始往嘴裏扒。
豆芽鲜美中带着一丝甘甜,那滋味让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豆芽下肚,果然有一丝凉气透了出来,这丝凉气在五脏六腑间转着,果然把体内的寒意全都逼了出来。
他就等着自己放屁。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个伤兵有些呆了,他感觉凉气正渐渐消失。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我没有成为修士?为什么他们行,我不行?”他疯了似地大声吼道。
“我也是。为什么我没成功,这些老家伙反倒成功了?”百丈之外,另一个伤兵也大喊大叫。
听到这人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有反应的大部分是老卒,少部分是领了蛊虫的伤兵。瞬间,他们都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到处散播的一个传闻。
有人说,那些虫子是修士老爷用来考验大家的灵虫。领了虫子的人一开始确实有害处,但是时间长了就变成好处;而且修士老爷们已经准备好退路,领了灵虫的人可以藉灵虫的法力跟着一起逃,没有领灵虫的人只能在这裏等死。
一时之间,那个伤兵如丧考妣般嚎啕大哭起来。以前他听到这个传闻只会心裏冷笑,认定这是诓他们的谎言,现在他信了,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他这一哭,那些同样没领灵虫的伤兵也一个个明白过来。
一想到那些老头都能够逃出生天,他们却要留下来等死,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跟着大哭起来。
矿井里顿时变成两个世界,一边是脱胎换骨的狂喜,很符合过年的气氛;一边是悲从中来的痛哭流涕,不但没有一点过年的味道,反而像末日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