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们过去,否则我们自己找。”
谢小玉朝着苏明成和法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两个人盯着这边,别让其他人做什么手脚,也别让谁逃出去。
“李姑娘就在后面。”
那团蓝色光影瞬间敛去,露出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头。
所谓的后面就是朝着海的一面,那里有一排小屋,建造得颇为雅致。
屋子里传出一阵嘤嘤哭泣的声音。
“喜儿姐,是你吗?”
谢小玉站在门外问道。
“小哥,你总算来了。”
屋子里的哭声顿时止住了,过了片刻,李喜儿从裏面走了出来。
门一打开,谢小玉就呆住了。
李喜儿腰身粗大,显然已经身怀有孕。
“喜儿姐,那畜生欺负你了?”
谢小玉怒道:“这个人渣!我去宰了他!”
“别。”
旁边的老奴一脸慌张,连忙转身对喜儿说道:“李姑娘,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我家公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就算不看在夫妻情分上,也该看在这个未曾出世孩子的面子上,饶过我家公子一回。”
老奴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喜儿的反应。他看到喜儿意有所动,连忙继续说道:“李姑娘,自从公子和你春风一度之后,他可曾亏待过你?没有吧?他当初也说这裏面原本就有些误会,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必然向令尊赔罪,并且向他当面提亲。”
谢小玉根本不信这种鬼话,刘和或许对喜儿不恶,但是后面那番话肯定不会说。
按照谢小玉的本意,那个祸根绝不能留,但是现在出了这么个意外,他头痛无比。
如果喜儿只是被污也就罢了,他仍旧可以将那个人一刀杀掉,但是现在喜儿有了身孕,这骨肉之情比什么都难割舍。
果然,他正这样想着,喜儿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呜呜哭泣着说道:“小哥,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是……但是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爹……”
她已经泣不成声。
“那个人渣呢?把他叫出来。”
谢小玉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我这就去叫。”
老奴颇识眼色,他知道现在已经没危险了。
老奴一步一步退着走,转过一个弯之后,他拔腿就朝着前面奔去。
刘和就藏身在看门人的房间里,这裏离门最近,逃起来容易,而且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此刻他强自鎭定,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身体正微微地发抖。
当初勾结总督府和矿业会所的人将谢小玉他们几个送上战场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惹了难以对付的人,但是自从北望城传来消息,他要对付的这几个人不但混得风生水起,而且一个个实力都强横得恐怖,他这才知道自己惹上麻烦。
他原本指望那些修士能保他平安,没想到那些修士牛皮吹得很大,却没什么眞本领。
看到老奴进来,刘和喜出望外,他知道如果外面还有危险,老奴绝对不会暴露他的藏身之处。
“少爷,那边现在没事了。”
老奴蹑手蹑脚地进来:“您只要服个软,这件事就过了。”
“让我服软?”
刘和怒道。
老奴暗自叹息,他最清楚自家公子的脾气,公子最要面子。
“少爷,您何必和那些亡命之徒计较?再说这些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您给他们个面子,或许以后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老奴很会说话,知道应该怎么劝。
自家少爷经常自比太祖皇帝,总觉得现在如果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乱世,他即便不能九五称尊,也至少能搏个诸侯之位。
身为一个明君,肯定要礼贤下士。
“也对,那群人确实有些本事,若是能够藉这次联姻将他们收于帐下,对我将来争夺家主之位绝对很有好处。”
刘和连连点头。他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手上没可用之人。
因为没人可用,父亲大人就不派给他事情,又因为没差事,所以他只有一个嫡子的身分却没有相应的权力。
“不过这些人身分低下,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办?”
刘和眼高手低,想玩礼贤下士那一套,又怕谢小玉他们找他算账。毕竟他不是傻瓜,也知道老奴的话里只有一分可以当眞,其他全都是安慰之辞,他如果出去的话,免不了有一番折辱,甚至还要经历一番皮肉之苦。
“忍。少爷,您不是最推崇太祖皇帝吗?当年太祖皇帝未曾发迹之时,也曾经历过白马之围、韩岭之困,等到他登基称帝之后,当年折辱过他的人要不跪地称臣,要不死无葬身之地。老奴异常阴狠地说道。
这番阴狠之言很对刘和的胃口:“好,就按你说,我出去见见那几个凶徒。”
小屋里,谢小玉来回踱步。此刻房间里只有他和李喜儿两个人,苏明成和法磬全都站在屋外。
“你已经想好了?眞的要这么做?”
谢小玉胸中郁火闷烧。
他可不是化干戈为玉帛的人物,他崇尙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并不是贪恋什么。刘家就是有滔天权势,我也不在乎。那日我被他迷醉奸污之后,也曾经想死,后来发现身怀有孕,死的心思就淡了,这是命中注定。”
李喜儿比她娘坚强得多,脸上带着哀伤却没有再哭过。
“没那个畜生,你也能将孩子生下来,也可以将孩子养大,将来我收他做徒弟。”
谢小玉很不想和刘家搭上关系,两边的仇怨已经没办法化解了。
“我不想让孩子生下就沾染血海深仇,万一他将来知道自己的父亲死在你手里怎么办?”
李喜儿最怕的就是这种事。
“我不在乎。”
谢小玉摇头道。这种事就算发生,也是十几年后。
“我在乎。”
李喜儿有自己的主见,这一点她比她爹更强几分:“我只求有一个平平常常的家,只求夫妻和美、母子安乐。现在夫妻和美已经做不到了,但是母子安乐还是可以。”
谢小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劝下去,好半天,他才叹道:“跟着那个畜生未必有什么好事。那个畜生现在肯服软,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刘家那边来了强援,他肯定会想起曾经受过的憋屈……”
“你难道怕他报复?”
李喜儿心裏通透。她要替未曾出世的孩子着想,同样也要为爹娘弟弟着想。如果现在替刘和求情会养虎成患,她同样要好好考虑一番。
“我倒是不怕。你爹和你弟弟也用不着担心,只要有五、六年的时间,他们都会成为很厉害的修士,自保肯定做得到。如果给我五、六年时间的话,我不找刘家的麻烦已经很不错了,我担心的是他会拿你当出气筒。”
谢小玉以前说这话,肯定有人说他吹牛,现在他说这话,没人会质疑。
“那就没问题了,只要爹娘和弟弟不会有事就行。你们不用管我。”
李喜儿倒是挺坦然。
见喜儿主意已定,谢小玉也不再说什么。他走到外面,跟苏明成要了一只蛊虫。
这是一只很小的蛊虫,就像一粒灰尘,颜色粉红。
回到屋子里,谢小玉取出一根银针说道:“伸出手指,我要你一滴心血。”
“这是什么?”
李喜儿瞪大眼睛,不过她可以肯定谢小玉不会害她。
“苗疆的女子常常会炼一只情蛊,她们一旦看中哪个男人,就会在那个男人身上种下情蛊,一旦那个男人有离异之心,苗女就会发动情蛊,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这东西也是护身符,如果你先死的话,情蛊也会发作,那个人就会随你同去。”
谢小玉说道。
李喜儿心头一震。她不喜欢这种手段,但是理智告诉她,想平平安安只有这样做。
银针轻轻在中指上刺了一下,一滴血珠被挤出来,点在蛊身上。
血珠比蛊还大,但是眨眼间就被那微尘般的蛊吸了进去。一团豆大的血气不停漫卷着,这只蛊的颜色越发红了一些,变得更明艳亮丽。
只用了一刻钟,这只蛊已经化为情蛊。
谢小玉刚做完这件事,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一声,紧接着传来那个老奴的声音:“谢小哥,我家公子看望李姑娘来了。”
“进来吧。”
事已至此,谢小玉也就不像之前那样气势汹汹。
门一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走在后面的是那个老奴,一脸谄媚的样子,走在前面的刘和却仍旧一脸倨傲。
谢小玉很想在这张脸上狠踩几脚,不过还是忍住了。看在喜儿的面子上,他给这个家伙留点情面。
“你害过我们两次,原本我应该将你杀了。”
谢小玉同样不会放任这个家伙如此嚣张,毕竟现在是他占上风。
“两次?我只是让总督衙门的人把你们划进征召人员名单里,哪里还有第一一次?”
刘和不服气了。
“黑刺社的杀手不是你请的?”谢小玉心头一震。
“黑刺社?那是什么?你听说过吗?”
刘和转头问老奴。
“一个下三滥的杀手组织,本身没什么杀手,只做些拉皮条的买卖。”
老奴显然不怎么在意这样一个组织。
谢小玉听得出这话不假。豪门世家对这类杀手组织确实不太看得起,因为这类组织很难保证不泄露消息。
“那些杀手不是你们派的?”
谢小玉沉吟起来。好半天,他又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你们手下的人想拍你们马屁,所以找了黑刺社?”
“不可能。背着主家买凶杀人,那不是拍马屁,而是将脑袋往马蹄子上凑。”
j老奴立刻回道。
“是啊。如果眞有这样的奴才,我肯定会立刻打死,绝对不会留下这种祸害。”
刘和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谢小玉这才意识到,像这种大家族最不喜欢就是下人和外面的势力有所勾结,更别说自作主张接触杀手组织。今天可以为拍这个主子的马屁买凶杀人,明天说不定就可以为了另外一个主子转过头来杀这个主子。
“不对啊……你和爹被黑刺社杀手攻击的时候,他还没和你们结仇呢。”
李喜儿也在一旁帮着说话。
“那时候我们已经和你男人手下的一个家伙结仇。”
谢小玉没打算隐瞒此事。
“齐连云死在你手上?”
刘和猛地一指谢小玉。
“齐连云?那个拿扇子的家伙?”
谢小玉问道。
“不错。”
刘和点了点头。
“我救过他一命,那家伙不知道感恩,还想收我做手下,眞是不知道死活。不过我没杀他,那时我正好发现一个土蜘蛛的巢,裏面有卵,我需要有人帮我引开这些家伙,这个姓齐的被我救过一命,我只是把命收回来罢了。”
谢小玉说起前因后果。
“好霸道。”
刘和冷哼一声。
“霸道的不是我。苏明成就是他请来对付我们,可惜苏明成被我降服了,之后又来了黑刺社的杀手,想必也是他所为。看来你并不知道此事,我确实不该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
谢小玉这么说,就是想找一个台阶下。
“也不会是齐连云买的杀手。”
老奴在一旁说道:“那时候我们已经知道北方将有事发生,打算趁机大赚一笔,之前我们买下那座旧矿山,就是为此做准备。同样的矿山我们买下八座,都是即将开完的老矿。北面那些矿头发现土蛮的踪迹后,全都急着想逃,但是矿业会所不允许这种行为。他们要不找到其他人接手,要不和别人换矿,我们就用手上快废的矿换取他们手里的好矿,这比直接拿钱买划算得多。齐连云知道这件事,打算从中捞取一些好处,所以钱全都投了进去,身边一个子儿都没有,以至于那段日子他一直在各个矿区白吃白喝。像他这样的人,平时根本不可能待在那种地方。
老奴的话很有说服力。谢小玉也听苏明成说过,当初姓齐的并没有拿出直接的好处,只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笔报酬。苏明成认识姓齐的,所以肯认这个帐,黑刺社却不可能允许别人赊帐。
“看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老奴松了口气。
“好吧,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你把我们弄到北望城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笔帐我们仍旧得算一算。”
说着,谢小玉一把抓住刘和的肩膀。
刘和也是一个修士,而且境界不低,但是他和谢小玉不能比,一下子就被按着蹲了下来。
旁边的老奴倒也懂事,此刻就站在一旁看着,没跑上来表忠心。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这帮凶人出气,这件事不会完。
“喜儿姐就做你的外室,过几天就和你拜堂成亲。你立刻准备八抬大轿,必须热热闹闹办一场婚事。”
谢小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老奴在一旁代自家少爷答应下来。他已经明白谢小玉的打算。
关键就是外室这个身分。
外室生的孩子不入籍谱,也没资格分家产,连庶子的地位都及不上。但是外室有外室的好处,外室是妻不是妾,而且族里根本管不着,也用不着遵守那些规矩。
当然,外室也意味着不合法。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家肯定不会承认这门亲事。如果刘和以后有了妻室,如果正妻性情凶悍,甚至可能来抄外室的家。不过考虑到天宝州离中土太过遥远,而且此地瘴毒凶猛,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条,喜儿姐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姓李,李家也要传宗接代。”
谢小玉临时起意加了这么个条件。
“她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刘和怒道。他并不在意有没有儿子,那只是他风流一度留下的种子,不过他丢不起这个人。让儿子随母姓,他岂不成了赘婿?
“李福禄一心修练,当然要保持童子身。哪里像你,明明有绝好的资质却不知道爱惜,早早就破了童身。”
谢小玉冷哼一声。
“你又不是我爹,你管得着吗?”
刘和脖子一梗。
谢小玉见刘和如此回话,反倒放下心来。这人就是绣花枕头,肚子里一包茅草。
他伸手在刘和的脖颈上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
刘和就感觉脖颈一阵刺痛。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在北方怎么大显身手的吧?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最擅长的除了魔功就是蛊术。刚才我就在你的身上种下魔蛊,此蛊是以喜儿姐的心血炼成,只要她动一下心念,你就必死无疑,当然她自己也会丧命。”
谢小玉解释道。
“情蛊。”
旁边的老奴骇然变色。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普通的情蛊哪里显得出我们的手段?”
谢小玉摘下手腕上的刀轮轻轻一弹,这个形如手镯的刀轮立刻发出一阵曼妙的呻|吟声,紧接着,一个美女身影冒了出来。
刘和两眼失神看着刀轮中的身影,旁边的老奴却彷佛遇见天敌似的,浑身僵直,瞳孔收缩。
“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小玉问道。
“六欲天魔分身。”
老奴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怪不得你连眞人和蛮王都可以杀。你居然连天魔都招了来,实在太疯狂了。”
“你说反了。我和另外几个人藉打仗的机会拿那些土蛮祭炼法器,没想到杀人杀过头,直接将天魔分身召了来。”
谢小玉说得非常平淡,不过他说这些原本就带着炫耀的味道。
果然,不管是那个老奴还是刘和,全都面色一僵。他们听出炫耀的意思,也把这看做一种警告。
天魔分身未必厉害,但是这东西出了名的难缠,用来害人绝对让人防不胜防。
刘和只要一想到他体内种的那只蛊隐伏着天魔分身的一丝魔念,就脸色煞白。这玩意一旦发作,没人能够预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杀父弑母这类的事都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