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咻——”
轻细的破空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破空声的是一道道半透明的光芒,这是模仿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
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是魔门无上大法,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模仿,好在要求不高,飞剑不需要眞正隐去,只要不容易看清楚就行,破空声也不需要完全掩盖,压到最小就行。
反正这种飞剑是用在战场上,到时四面八方都是火光、电光和爆炸的闪光,四面八方都是呐喊声、厮杀声和痛苦的哀号声,这种半透明的剑光、这样轻细的破空声想被发现都难,更何况就算能看到剑影,也看不到发出飞剑的人,出手的人全都在七、八裡外。
连谢小玉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打造出来的飞剑还有这样的好处。
因为射出飞剑靠的是剑匣,并不需要法力维持,是靠镶嵌在上面的蜉蝣蛊操纵飞剑,并不需要刻意控制,所以那些苗人只需要瞄准大致的方向射出飞剑,然后什么都不用管,所以他们可以在数裡外发起攻击,这比起很多眞正的剑修都强。
“全都是这样,那修练剑法还有什么意义?”
洛文清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不只是洛文清,其他人全都沉默不语,就连肖寒也有些神情恍惚,他已经领悟剑意,一缕神念附于飞剑上可以飞出很远。但是让他和这些苗人对战,只要对方的数量多于十个,他就只能溜之大吉,更让他吐血的是,这些苗人也就练气七、八重上下,只不过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神道大劫开始的时候神皇大军所向披靡,一旦组合成战阵,威力确实恐怖。”
李道玄也没办法保持往日的风度。
一声兽吼,将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
吼声来自五里之外,十几头妖兽被漫天乱舞的飞剑围在一起,四周早已经躺满同类的尸体。
这些妖兽样子像穿山甲,不过长有五丈,身上的鳞片如同铁板,四肢粗短,爪子却细长而锋利,往地上一拍,地上立刻被划出百余丈长的深沟。
这妖兽能扛、能打,简直就是重甲骑兵,又是群居而生,绝对是蛮荒中的一霸,换成以前,别说两千名普通苗人,即便人数多上十倍,也不敢招惹这些妖兽。
但此刻这些妖兽却狼奔鼠窜,拼命想逃出去。
“加把劲,速战速决!我传授你们剑法,不是让你们慢慢和对手磨,我要你们一击必中、一击必杀!快点干掉牠们,下一批妖兽马上要到了。”
谢小玉连声催促道。
就像那些苗人渐渐适应谢小玉的指挥,此刻谢小玉也渐渐适应新的身分,在不知不觉中,他变得越来越冷漠,眼中只有成败得失,再也没有怜悯和宽容。
一个多月来,谢小玉领着这些苗人在蛮荒深处四处转,无时无刻不在苦战,甚至在深更半夜他也会弄一批妖兽过来,让这些杀戮一天、筋疲力尽的苗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在慌乱中应战。
出来的时候,这支队伍总共有两千两百人,现在人数已经不足两千,前前后后总共折损两百三十五人,几乎每十人就有一人死于意外。
如果是打仗,这样的损失率不算高,可这是在练兵,十分之一的折损率绝对让人毛骨悚然。
这套练兵之法冷酷又恐怖,但非常有效。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些苗人全都脱胎换骨,他们没有以往的散漫、没有以往的怯懦,变得异常冷漠,而且木讷寡言;可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哪怕刚才还在梦乡中,也立刻精神百倍,眼睛变得比老鹰还锐利,耳朵变得比兔子还灵敏,反应变得比豺狼还迅速。
这已经不是人的反应,而是一种动物的本能。
除了警醒,那些苗人还学会相信同伴,因为他们要休息,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一个可以信赖的同伴可以让人睡得踏实,就算醒着的时候也要提防从背后踱出来的妖兽,但背后没长眼睛,只有依靠同伴的保护。
这已经是一支合格的军队,一支随时可以拉上战场的军队。
半透明的剑光漫天乱舞,有些飞剑骤然炸开,化作一道刺眼的弧光,那弧光可以算是剑气的一种,却和普通剑气不同,夹杂着雷电和玄磁的力量,弧光的半径不过一丈,威力却大得惊人。
眨眼间一头妖兽嚎叫着倒下来,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少说中了一百多剑,最后那一剑割破动脉,伤处飙血不止。
其他妖兽见势不妙,聚拢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虽然没有智慧,这些妖兽却知道集中在一起比分散开来力量更强。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妖兽突然倒在地上,额头喷出一道血柱,鲜血飞出十几丈远,而几乎同时,后面的几头妖兽也喷出鲜血,同样被飞剑穿透,仔细看去,所有伤口都连成一线,明显是一剑所伤。
下一瞬间,所有妖兽同时倒在地上,身体一下子变成筛子,每一头妖兽身上都有数万个伤口,鲜血如同洒水般往外狂喷。
“兑甲、兑乙赶快收拾战场,这裏的血腥味实在太重了,必须在其他妖兽到来前收拾干净。其他各队注意警戒,我不想再有上一次的情况发生。”
谢小玉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你们夫妻俩越来越凶残,刚才那一剑实在厉害。”
麻子酸溜溜地开着玩笑。
刚才那一击正是谢小玉和绮罗连手所发,血腥的场面和恐怖的威力让人心惊麻子不由自主将自己放在那些妖兽的位置上,立刻就明白除非比谢小玉快一步发动,立刻瞬息千里,逃之夭夭,否则他也躲不过那一剑,也会被射成筛子。
不只是麻子,李道玄、肖寒、洛文清、姜涵韵等人都琢磨着同样的事,得出的也是同样的结论。
这一剑是以谢小玉为主,他的飞剑在半空中穿梭跳跃,每一次都出现在妖兽眼前,让牠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然后轮到绮罗发威,她的飞针就藏在飞剑中,万针齐发,妖兽根本躲无可躲,飞针从伤口,如眼睛、鼻孔、耳朵这些薄弱部位穿进去,在裏面四处攒射,眨眼间就将这些强悍无比的妖兽变成浑身喷血的筛子。
“这一剑称得上珠联璧合,妙到巅峰,既有飞剑之长,又有飞针之妙,同时又避免两者的短处。”
李道玄由衷地赞道。
李道玄和麻子得出相同的结论,他能挡住也能躲过这连手一击,但前提是要比谢小玉更早发动,可惜这几乎不可能,没人能和谢小玉比出手的速度。
“幸亏跑了一趟婆娑大陆,算是开了眼界,原本我们以为佛门没准备,现在看来完全错了,佛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研究连手合击之术。”
谢小玉并不是故作谦虚,他和绮罗的剑针合璧,完全是抄袭佛门的连手之法。
道门也有连手合击之法,不过层次不高,一般都是练气层次的人修练,因为道门更注重阵,总觉得连手合击没有阵的威力大,用途有限。
以前谢小玉也有这种想法,当初他在北望城的时候也比较注重阵法,从没想过创一套连手合击之法,甚至在天门里他们也只是配合得比较默契,远远谈不上连手合击的程度。
但在无尽虚空看到那几个和尙连手合击的威力,谢小玉的想法变了,因为联手合击要比阵法灵活得多,至于威力其实已经够了。
四个人连手,威力相当于一个人的两倍,如果换成阵法,那就可以迭加,也就是四倍,从数値上看,连手的威力确实不行,差了一倍,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两倍的威力足够杀掉对手,四倍的威力完全是多余的,更何况再强的威力也要打中对手才能起到效果,而阵法的灵活性太差,命中率更糟糕。
“我道门中也并非没有连手之法,最有名的就是双剑合璧。”
李道玄不想看到谢小玉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我承认,不过双剑合璧的限制太大,必须修练同样的剑法,不然根本没办法合璧;佛门的连手合击可没有这样的限制,我看那些和尙用的全都是各自擅长的手段。我怀疑这是一种神通,出自某位佛界大能之手。”
谢小玉一向实话实说。
这番话中也透出一丝怨气,谢小玉对那些飞升仙界的道门前辈很不满,其他各界都已经插手,只有仙界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道玄当然听得出谢小玉话中隐含的意思,却只能苦笑一声,有些事他不能说。
佛、道两门都有联络上界的办法,道门联络上界的办法就掌握在太虚门手中,但是当年太虚门祖师爷飞升之前特意警告过,只要中州还在,绝对不能动用这最后一招,一旦联络仙界,虽然一时之间能够得益,但是后患无穷。
可太虚门祖师爷没有留下解释,所以太虚门只能闭口不语。
月亮升到头顶,在一片山坳中,许多人靠墙而睡。
即便睡觉,他们也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头靠着崖壁,铜制的耳朵紧贴着岩石,勿果有什么动静,立匆就可以听到。
他们穿着连头带脚的紧身战衣,这种战衣上身和下身连在一起,胸前有一排扣子,头上有头罩,整个头罩除了眼睛前面的一条缝隙,其他地方全都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暴露在外,如此一来,既可以防止蛮荒深处无所不在的瘴毒煞气,也可以避开蚊虫叮咬,甚至连帐篷都省了,随便往地上一躺就可以睡觉。
不过也有人没睡着,必须有人站岗放哨,此刻山坳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警戒地扫视着四周。
在山顶上,还有一群人也睡不着。
莫伦老人、天蛇老人、敦昆各自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谢小玉则半坐半躺着。
之前谢小玉说大巫们全都离开,这只是说给那些苗人听,让他们不再有依赖之心,其实几位大巫一直都暗中跟随着,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安全,谢小玉也不敢让几位大巫离开。
不过,确实有一位大巫回峡谷,那大巫是罗老,这次他丢尽脸面,再待下去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好在谢小玉等人也不担心罗老会在背后搞鬼,罗老眼明心亮,最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谢小玉和他没仇,反而因为依娜的关系和他关系亲近,而谢小玉也不会谋夺他的侗寨。
“今天杀掉的那批妖兽,就算我们出手恐怕也要花不小的力气,看来这支队伍已经被你训练得很强。你打算什么时候对龙王寨动手?”
敦昆问道,可他本人并不在乎,这是玛夷姆要他问的。
“你这么急?”
天蛇老人看了敦昆一眼,过了片刻,他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这样,你和你丈母娘谈过了?”
“我脑子笨,很多事想不通,有个人帮忙指点当然好。”
敦昆坦然承认。
“最后谈妥什么样的条件??”天蛇老人继续问道,他是帮莫伦老人问。
“玛夷姆一句话就说服我。她告诉我,大劫过后她如果还活着,绝对不会再回白衣寨,她要带整个寨子到外面,到汉人的世界,她要学外面的世家让寨子几百年、几千年延续下去,不用像以前那样缩在南疆,整天为了生计而犯愁。”
敦昆转述着玛夷姆的话,这也是说给莫伦老人听。
果然,莫伦老人心头一动。
南疆的苗人一直想到外面去,到平地上,到汉人住的地方,那里繁荣富裕,不过眞的这么做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他们是苗人,在汉人土地上根本站不住脚。
这场大劫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大劫过后肯定满目疮痍,人口折损大半,甚至百不存一,到时如果出去,到处都是无主的土地,占到就是自己的,等到在那片土地上休养生息几百年,恐怕连他们的后人都会忘记他们是苗人。
对于汉人世家莫伦老人也有了解,那就是土皇帝,虽然名义上管事的是官府,实际上那些世家根本不理睬官府,反倒是官府要极尽小心,而且世家有钱,一个再破落的世家都比白衣、赤月、龙王这样的寨子有钱得多,更重要的是,世家安全。就算道君老祖全都殡落,只要肯夹起尾巴过日子,也没人敢打落水狗,不像南疆的苗寨一旦失去大巫,整座寨子会立刻没落,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呑并。
“我怎么没想到呢?”
莫伦老人喃喃自语道。
“被你们一说,连我都心动了。”
天蛇老人嘻嘻哈哈地说道,他之所以没有成家、没有建立侗寨,就是因为怕麻烦。
在南疆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如果不一直盯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家侗寨就被别人灭了;但是建立世家不同,完全可以扔着不管,让后辈自己管理。
在一旁的谢小玉更明白敦昆的话是说给他听的,玛夷姆表这个态,意味着她会一直跟他走到底,绝对不会搞风搞雨。
“现在你可以说打算什么时候打龙王寨了吧?”
敦昆再次问道。
“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谢小玉不答反问,他这边在练兵,同时也让几位大巫收集龙王寨那边的消息。
“阿克塞现在和汉人走得很近,几天前传来一个消息,他和巴度安闹翻了。”
敦昆说道,负责收集情报的是玛夷姆,他只是转达罢了。
“这怎么可能!”
天蛇老人叫道,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莫伦老人也一样,他现在一门心思在这边,同样不知道龙王寨的消息。
“巴度安是谁?”
谢小玉问道,他对苗疆有名的大巫都有些了解,至少说得出名字,但是他没听过巴度安这个人。
“那是铁枝寨的大巫。这老家伙和阿克塞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以前是阿克塞的铁杆盟友,不过四十年前走火坐僵,据说胸口以下都已经变成石头,但这个老家伙仍旧帮了阿克塞不少忙,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也会翻脸。”
莫伦老人感到有些茫然。
“这没什么好奇怪,龙王寨想投靠汉家朝廷,肯定要有所表示,当人走狗就必须有走狗的模样。巴度安实在不太聪明,而且身体僵硬后不可能四处走动,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形势,还想倚老卖老,阿克塞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敦昆现在就是一个传话筒,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玛夷姆的猜测。
“还有几座寨子跟着龙王寨?”
谢小玉问道。
“只有两座。本来还有不少寨子,不过自从换了一个征讨使,情况就完全变了!原来那个姓常的人用的是怀柔的手法,可新来的这个人明显没本事,一味飞扬跋扈,为人又贪婪,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将各座寨子当奴隶支使。”
敦昆怒声骂道。
“噢?”
谢小玉有些意外,因为朝廷并非没人,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谢小玉前前后后和不少当官的人打过交道,第一个就是在天宝州时守北望城的那位陈都护,之后是总督衙门的官员,这些做官的人给他的印象是目空一切,不把下面的人当人看,但是他们的脑子绝对不错,手段也很高明。
“那个人索要了什么?”
谢小玉又问道。
“挖山!每座寨子都要抽调五百人在山里挖掘坑洞和隧道,说是将来藏人之用,还大肆索要草药。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如果他给足粮食,各座寨子看在能够塡\饱肚子的分上倒也同意,可他根本不让人吃饱,也不让人种地,明显就是用粮食掐大家的脖子。”
越说,敦昆就越感到恼怒,毕竟他也是苗人,当初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感同身受。
谢小玉已经明白朝廷这是要赶尽杀绝。
“我就不明白,阿克塞虽然脑子不灵光,也应该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迟早有一天轮到他倒霉。”
敦昆咬牙说道。
“你能保证这不是演戏?”谢小玉宁可谨愼一些。
丨演戏?你的意思是苦肉计?]敦昆越来越自信,脑子也越来越灵光,他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不会,除了……除了罗老,苗疆没人有这么深的心机,也没人能演得这么像。”
敦昆说到罗老,显然不太恭敬。
谢小玉一想,觉得确实如此。
玛夷姆的城府在苗人中已经算是很深的,却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更做不到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铁枝寨还有其他大巫吗?”
谢小玉问道。
敦昆等三位大巫不由自主心底发寒,他们已经猜到谢小玉的打算。
“没有,绝对没有哪座苗寨能拥有两位大巫,就算有这样的人,也会分出去另外组建一座侗寨。”
敦昆为谢小玉解释着南疆的风俗。
“也不是完全没有,除非一个很老,原本就时日无多,那么年轻的那个会等一段时间,反正老的一走,整座寨子就是他的。”
莫伦在一旁插嘴。
“那也未必,都成大巫了,谁还想在别人下面?肯定先分出去再说,等到老的一走,两边再合并。”
敦昆立刻表示反对。
谢小玉见越扯越远,连忙道:“既然这样,你们有没有把握干掉巴度安,却不让任何人知道是谁干的?”
虽然早就猜到谢小玉打这个主意,三位大巫仍旧感觉心情沉重。
“你打算嫁祸给谁??”敦昆问道。
“不嫁祸给任何人,只是让他们互相猜忌,其他大巫肯定会认为是阿克塞或者朝廷干的,而那两边则会怪到对方头上。”
谢小玉说着自己的打算。
“你确定阿克塞不会和朝廷通气?”
莫伦老人问道。
“不会,而且就算会也没用。”
谢小玉非常清楚人性的弱点。
如果换成原来那位征讨使,或许会和阿克塞开诚布公,然后两个人赌咒发誓,再歃血为盟,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但现在这位征讨使显然不将苗人放在眼里,别说开诚布公谈一次,恐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提防龙王寨。
三位大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莫伦老人无奈地说道:“我跑一趟吧,谁让我的鬼王最适合干这件事。”
“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总能有个照应。”
天蛇老人说道。
一股暗流在南疆四处涌动,暗流的源头就是铁枝寨。
大巫巴度安死了!
早上铁枝寨的人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老祖宗只有身体躺在卧榻上,脑袋却不见了。
如果是在以前,铁枝寨的人早就向龙王寨报信,可这一次,铁枝寨却寨门紧闭,直到第三天,他们将另外一位和老祖宗有亲戚关系的大巫请来,这才对外宣布老祖宗已经遇害,而且消息一散布出去,铁枝寨就立刻和那个大巫的寨子合并。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提防,至于提防的是龙王寨还是朝廷,众说纷纭。
消息传到龙王寨时,阿克塞被气得不轻,而且郁闷不已。
阿克塞不傻,知道巴度安莫名其妙的死肯定有很多人怀疑是他下的毒手,可如果眞是他干的就算了,问题是他没干,却替别人背黑锅。
阿克塞在竹楼内转来转去,踩得地板嘎吱嘎吱直响。
在房间的一角,阿克塞的乖孙正悠然摆弄着一座佛像,这座佛像并不是法器,只不过通体都用宝石雕成,绝对价値连城。
“别再玩了!快帮我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克塞轻轻踢了自己乖孙一脚,虽然发怒,他倒也舍不得踢得太重。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那位新来的征讨使大人找人干的。这招厉害,釜底抽薪,干脆让我们没有退路,只能死心塌地跟着朝廷。”
“你既然知道,之前还说这是好事?”
阿克塞举拳,作势就要打人。
“这当然是好事!您老人家难道还想脚踩两条船?朝廷可不是吃素的。”
年轻人一点都不害怕,他知道阿克塞绝对不会眞打。
“我是怕那帮汉人利用完我们,就一脚踹开我们。”
阿克塞摇头叹息,他原本想说兔死狗烹,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太难听,他现在做的就是汉人的走狗,实在没必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要我说,巴度安死得好!这个人名声太好,已经威胁受老祖宗您,我听别人私底下谈论巴度安,都说他是块硬骨头,敢跟汉人对干,汉人拿他也没办法。”
年轻人很清楚阿克塞的底细,他这位老祖宗心胸狭隘,绝对听不得别人比他好。
果然这话一说,阿克塞心中原本还有的一丝愧疚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人打铁趁热,继续说道:“老祖宗,现在这个世道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异族来了,朝廷只能往南疆逃;朝廷势大,我们就只能服软。我们这些小鱼要和朝廷这条大鱼斗,那不是送死吗?想活着而且活得好,就该吃那些小虾米。”
“如果其他寨子不服,那怎么办?”
阿克塞并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也怕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有谁敢?巴度安这一死,别人怀疑到您头上,肯定也会怀疑到汉人头上,甚至会有人怀疑到两家头上。我们干脆别声张,让他们猜,让他们觉得就是我们和朝廷连手干的,这就叫狐假虎威。”
年轻人现在也不打算和朝廷分庭抗礼,因为他已经见识过朝廷的厉害。
之前朝廷一路猛打,让年轻人吓出一身冷汗,他已经明白汉人并不是拿不下南疆,以前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没必要,就算打下来,付出的代价也太大,而且这裏瘴毒厉害,汉人受不了;可现在大劫临头,他们为了保命,不得不往南跑。
明白这些后,年轻人没兴趣做无谓的抵抗。
年轻人会选择投靠,因为就算汉人熟悉南疆地形,也需要有人帮他们奔走。
年轻人从未担心过狡兔死,走狗烹的结果,那只是一种说法,走狗的用途多的是,除了撵兔子,还有看家护院,当然有一种情况不得不提防那就是狗的数目太多,毕竟任何东西一多就不值钱了,说不定就会有一、两条狗被宰掉打牙祭,所以也不希望有更多狗出现。
而巴度安在年轻人眼中就是一个威胁,巴度安有威望,很多人愿意跟着他,这就相当于领头狗,控制住一条就相当于制住一群,更重要的是他身体不行,容易控制,要不是巴度安死脑筋,一心和汉人对干,恐怕龙王寨的地位早就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裏,年轻人甚至有些庆幸汉人早一步干掉巴度安。
龙王寨这边在猜疑,缅西征讨使府邸中也有一群人不停琢磨着。
“依我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阿克塞做的。这个家伙心狠手辣,心眼又很小,不久前巴度安和他吵过一架,而且随着他在苗人中威望越来越糟,巴度安很有取而代之的架势,所以阿克塞先下手为强完全说得过去。”
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轻声说道。
“那也未必,或许有人栽赃嫁祸也说不定。此刻南疆恨不得活剥阿克塞的人不在少数,杀了巴度安,既可以嫁祸给阿克塞坏了他的名声,让阿克塞众叛亲离,顺势铲除他的羽翼,又可以让阿克塞和我们互相猜忌……我想大部分苗人恐怕也认为是我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