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小的已经学会欺男霸女了。”
“谢家的老太爷是个戏迷,当初他就住在西城区四方楼,每天早上天一亮他就会跑到茶馆坐着,要上一碟茴香豆,再要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听评书,根本没什么架子。”
“谢家已经堕落了,变得和那些世家没有两样,那个小子被人废了,完全咎由自取,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啧啧啧,小小年纪就对女人感兴趣了。”
“谢家那几个儿子很不错,从来不摆修士的架子,我以前经常看到他们,还和他们一起喝过茶,却不知道是谢家的人。”
“那是一群色鬼,从老的到小的全都见不得女人,而且这家人很贪财,又特别吝啬。”
“都说那个小胖子仗势欺人,我怎么不觉得?这件事明显发生在内城,内城是什么地方?普通人有资格去那里吗?不是修士也是做官的,不然就是有钱人,谢家和官府一向有仇,这件事十有八九另有内幕。”
“谢家的小子仗势欺人,明明自家理亏居然还到处抓人,听说负责监视的人只因为离开一会儿,就被押着不放。”
“明明是修士和修士之间的争斗,有人偏偏要小题大作,不知道是何居心?”
“那小子想强抢民女,旁边有人看不下去就给了他一些教训。”
“这明摆着是抹黑。”
“谢家没一个好人。”
“那帮修士整天高高在上,根本不正眼瞧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个谢家,原本也是普通人,一步步修练上来,谢家老老少少不忘本,所以得到我们的拥戴,有些人就看不过去了。”
“这家人自私自利,而且忘恩负义,帮过他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帮天杀的,整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就知道窝里反,玩起阴谋来很有一套,动眞刀眞枪就不行了。”
“眼看着大劫就要到了,明明有救大家的办法却不肯拿出来和大家共享,眞是太自私了。”
“谢家就算出了个纨裤又如何?那些世家从上到下全都是纨裤,视人命如草芥,相比之下这个小胖子还算好,谁眞的看到他欺男霸女?”
“这家人以前还算可以,现在越来越不行了。”
“谢家至少是自己人,和我们是一条心,别上了某些人的当,中了他们的挑拨。”
人群中暗流涌动,两种截然不同的言论到处流传。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谢家有利的言论渐渐占据上风。
在一间不大的阁楼里,几个人正盘坐在那里,他们的中间飘浮着一面水镜,此刻水镜中不停换着影像。
“你这办法果然不错。”
陈元奇点头赞道。
“那当然,你不看看散布谣言的都是什么人。”
谢小玉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谢小玉动用的人一部分是信乐堂的手下,另外一部分是当年北望城一战幸存下来的老弱残兵。
这两群人都得过谢小玉的好处,对谢小玉异常感恩,做起事来自然一丝不苟,再说他们散布的也不能算是谣言,说起来自然理直气壮。
另外一群人就不行了,只是拿钱办事,散布的谣言也大多是些空话,再说世家子弟嚣张跋扈是司空见惯之事,他们说的那些根本没有新意。
“不过,这样眞的能找出幕后黑手?”
洛文清有些怀疑,这次他们不只是要对付谣言,还要趁机找出幕后黑手。
“笨办法有时候是最好的办法。”
谢小玉倒是颇有自信。
此刻水镜中映照出的全都是散布不利于谢小玉谣言的人,这些人身上都被打了标记,就算藏在人群中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水镜术并不是很难的法术,练气层次就可以用,整座临海城各处埋伏两百多名修士,每个人负责监视一百个散布谣言的人,此刻众人所看到的正是汇聚起来的结果。
“已经半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收获,那个幕后黑手太小心了吧!”
苏明成对幕后黑手充满好奇,能够让谢小玉如此吃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文清不太同意苏明成的话,道:“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对方的骨干是谁了吗?”
半个月来,就是靠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谢小玉等人先找出一个个散布谣言的人,然后经过调查找出其中的小头目,再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背后的几个大头目。
这几个大头目有的是天宝州某个堂口的成员,有的是和官府关系密切的修士,修为都不高,手上又有点势力,显然都是小卒,没必要打草惊蛇。
“可不可以用这种办法寻找异族探子?”
苏明成问道,他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谢小玉当然不可能告诉苏明成,对于那些异族探子已经有了安排,只能摇头说道:“只有对方暗中活动频繁,这招才会起作用。异族的探子全都蛰伏不动,就算有动作也异常隐蔽,这招一点用都没有。”
苏明成若有所思,好半天才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对方没大动作,你就没辙。J苏明成话音刚落,水镜中白光一闪,众人连忙看向水镜。
在一条肮脏拥挤的小巷里,一个邋里邋遢、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东张西望,确认身后没人跟踪,才闪身钻进旁边的一幢房子。
这是一幢砖房,在天宝州算是很不错,和东城区其他的房子一样,这裏也挤满人,不仅天井里到处搭满帐篷,连楼梯上也铺满毯子。
现在是白天,所有人都坐着,有的在打盹,有的在聊天。
中年人小心地走上去,楼梯拥挤,他只能像跳格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上楼,唯恐踩着毯子或踢到杂物。
楼上的通道也是一样,全都铺着毯子,几乎没有可以走路的地方。
中年人继续像跳格子一样前进,一直走到通道最深处,这裏有一个暗角,原本是摆放杂物用,现在却架起一顶帐篷。
中年人又朝着身后东张西望一番,这才弯腰钻进去。
帐篷里有个女孩,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你过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没必要的话别来找我。”
女孩怒道。
“外面的情况不妙,几个兄弟无缘无故失踪,我怀疑他们被姓谢的小子抓走了。”
中年人是来寻求庇护。
“别疑神疑鬼,那个人没有证据,不敢随意抓人。”
女孩很有把捤的说逍。
“你觉得我是傻瓜吗?那个人胆大包天,连九曜派姓路的纨裤也不放在眼里,我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可能让他感到忌惮?”
中年人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死了就死了,没人会为了他找谢小玉的麻烦。
女孩知道骗不过去,转而安慰道:“你这样慌了手脚反而会出事,而且你不该来找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如果你眞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不回岛上去?你不是有一个道君师父吗?”
中年人不在乎撕破脸,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投向谢家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只是几个手下失踪,就让你吓成这样?”
女孩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中年人一眼。
“失踪?你说得好听!这些人肯定被抓了,以那小子的手段,被抓的人恐怕生不如死。”
中年人微微有些发抖。
其实谢小玉并不可怕,问题是他手下有很多苗人,苗人几乎成了野蛮、残忍的代名词,比起天宝州的土蛮,苗人更令人毛骨悚然,落到他们手里,最好的结果就是死。
“你怕他却不怕我?”
女孩冷着脸问道。
“别逼我,大不了一拍两散。”
这一次中年人来早已经做好回不去的准备,道:“我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都写在一封信里,如果我没有回去,我的一个兄弟就会拿着信去找姓谢的小子。”
“你打算怎么样?”
女孩怒了,她握紧拳头“我要到岛上去。”
中年人目的很明确,他要寻求庇护。
中年人也明白五行盟并不是好选择,不过此刻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跟着五行盟至少还有一条生路,留在天宝州必死无疑。
女孩咬了咬牙,好半天才说道:“我问问……”
女孩挪开右手边的一只包袱,露出一只巴掌般大小的圆盘。
中年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猜测女孩打算和那边联络。
圆盘转动半圏,顿时正中央射出一道雾蒙蒙的光,光渐渐凝结成人的模样。
中年人面露喜色,能够这样投影过来至少是一位道君。
中年人正感到欣喜,突然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呆了半晌,中年人终于醒悟过来,大吼道:“你阴我!”
“阴你又怎么样?是你逼我的!”
女孩的神情变得阴鹫狠厉,她仍旧手托着圆盘,圆盘上射出的那道光已经完全变成人的模样,正是那个中年人,此刻他一脸惶恐。
此物并不是联络用,而是一件空间法器。
“你以为留了一手,我就会投鼠忌器?”
女孩冷笑道,她的手往圆盘上按去,只要一按,圆盘里就会喷出蚀骨寒火,不但可以杀人,还能毁尸灭迹。
“好狠的心肠。”
女孩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
女孩的身体一下子被定住了,连眼皮都没办法眨一下。
定住女孩的人是谢小玉,他早就来了,一直隐身在暗处,刚才他看到这两个人争执却不急着动手,直到女孩突施辣手,用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将中年人抓起来并且打算杀人灭口,他才出手阻止。
从女孩手中抢过圆盘,谢小玉看了圆盘一眼,立刻明白其中的奥妙。
这东西有禁锢和挪移的功能,组合得相当巧妙,不过炼制的手法相当粗糙。
谢小玉微微皱起眉头,刚才中年人提到女孩有一个道君师父,他原本还一阵欣喜,以为达到目的,那个道君十有八九就是幕后黑手,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不像,因为道君的徒弟用这么一件法器实在太丢脸,这十有八九是女孩自己炼的。
用一件自炼的下品法器作为保命的绝招,可能是没有任何后台的散修。
谢小玉张望着四周,圆盘并没有关人的功能,只是一个挪移阵,中年人肯定被挪移到什么地方,但四周没有可疑的东西,既没挖洞,也没暗门,这让谢小玉有些疑惑。
“你想干什么?堂堂剑宗传人打算拿我这个弱女子怎么样?难道你也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垂涎我的美色?”
女孩稍稍挣开一些束缚,虽然还不能动,却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谢小玉根本不理睬女孩,他现身之前已经在四周设下禁制,就算女孩扯开嗓门大喊大叫,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再确认一遍,仍旧没有找到藏东西的地方,谢小玉搔了搔头,又看了看圆盘挪移阵的距离和发动速度成反比,能发动得这么快,距离绝对很近,顶多两三丈“我肯定什么地方疏忽了。”
谢小玉自言自语道。
突然谢小玉眼睛一亮,蹲下身子解开包袱,包袱里是一堆女装,他随手翻了翻
这时一只圆溜溜的坛子滚出来,这坛子用金铁所铸,顶上有盖子,看上去盖得很紧,上面还贴着一张法印。
这也是一件空间法器,同样构思精妙,但是炼制手法粗糙。
谢小玉随手一弹,一道剑光朝坛盖削去,叮的一声轻响,盖子被切开,一道黑影飞出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出来的正是那个中年人,他怒目圆睁,好像要择人而噬,但是当他看清楚谢小玉的模样,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看来你认识我。”
谢小玉淡淡地说道。
“有……有幸……见过……阁下一面。”
中年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逼着她帮你寻找退路,可惜她根本就没有道君师父,只能狗急跳墙。”
谢小玉啧啧连声。
中年人张大嘴巴转头看着女孩,谢小玉同样也看着女孩。
女孩脸色惨白,拼命咬着舌头,可惜她有力气说话却没力气咬舌自尽。
“前辈,我错了,我不该和您为敌;我……我可以帮您把造谣的那些人挖出来,我还可以替您指证策划这件事的人。这都是千江、大洪、秭玉、地伏罗诸派的密谋,碧连天也有人参与。”
中年人不停说着,此刻他就像一条疯狗般,不停攀咬。
谢小玉静静听着,但是他不会当眞,就算是眞的,他也只会当成假话。
千江、大洪、秭玉、地伏罗都是大派,就算谢小玉的背后也有很多大派撑腰,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对方撕破脸面,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女孩身上。
“就是你把我的垤子迷得神魂顚倒?”
谢小玉问道,紧接着他又问道:“你和我有深仇大恨?”
“不错!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I?要不是你,我爹也不会死。”
女孩赤红着双眼,牙齿咬得格崩格崩直响,此刻她已经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深深恨意。
“你爹?”
谢小玉一头雾水。
“还记得你当初一到北望城就杀掉的那个眞人吗?他就是我爹。”
女孩咬着牙说道。
“原来是他。”
谢小玉点了点头。
谢小玉现在明白了,怪不得仇深似海,确实情有可原,不过他心裏没有丝毫亏欠之意,道:“你爹当年要杀我,难道我要伸出脖子任由他杀?”
“你难道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女孩冷哼一声。
谢小玉沉思半晌,这确实是一个难题,杀也不好,放也不好。
天空中乌云滚滚,海面上波涛汹涌,拍打着暗礁发出啪啪声响,细碎的浪花飞溅得到处都是。
房间里同样翻腾不已,一条锦被起伏跌宕,彷佛波涛般,裏面同样传来阵阵舶啪的声响。
门外,几个人神情怪异地站着,谢小玉的二哥和二嫂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反而是两老眉开眼笑。
“你们夫妻听着,这件事到此为止,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
谢景闲眼睛紧盯着二儿子和儿媳妇。
“爹,海儿被这个妖女害成这样,您……”
谢小玉的二嫂有心发作,可惜还没说完就被谢小玉打断。
“这是他自找的,人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谢小玉冷冷说道。
“海儿气海被破,这辈子不能再修练……”
谢小玉的二嫂越想越伤心,嘴角抽搐,眼看着又要嚎啕大哭。
谢小玉一摆手,道:“气海被破,还可以修练蛊巫之道,将来再转魔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会让老洪开炉炼制一颗增寿灵丹,如果弄到闇罗木,我还可以炼一些长生秘药,反正让你儿子活个两、三百岁应该没问题。”
话已经说到这分上,谢小玉的二嫂也不能再说什么,此刻她只能自己和自己呕气,谁让她的傻儿子死心眼认准那个小妖精,就是要她。
“我担心这个女的仍旧怀恨在心,还会想办法害海儿。”
谢小玉的二哥有些迟疑不决,他比老婆要开明很多,儿子指望不上那就指望孙子,如果那个女孩能够为他生下一个孙子,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这个……倒是不得不防。”
谢景闲看了谢小玉一眼。
“放心,她的身上已经被下禁制,让她不能伤人也无法自残,你们再看得严一点,别让她有机会接触外人,那就万无一失了!侄子也辛苦一些,多多耕耘,将这块生地耕成熟田;就算不行,也至少要让这块地长出东西。女人就是这样,肚子里有了孩子后,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可以化解大半。”
谢小玉这绝对是馊主意,而且很损。
谢景闲却不知道,他眉开眼笑,只觉得这个主意妙不可言。
“好、好,这办法好!我还等着抱曾孙呢!”
虽然成了修士,谢景闲的脑筋仍旧没转回来,在他的观念中,多子多福、儿孙满堂比飞升成仙更有意义得多。
“孩子生下来后,不能让那个女人带,万一她心怀仇恨拿孩子出气怎么办?”
谢小玉的娘难得也开口了。
谢小玉举双手赞成,不久前他刚看过一个例子,李喜儿居然告诉她的儿子,他爹是坏人,这绝对是前车之鉴。
“小胖子因祸得福丢了一身修为,倒是换回一个老婆,而且这段日子有事做了;我们却得提心吊胆过日子,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谢小玉的大哥唉声叹气。
“你惦记那些野女人了?”
谢小玉的大嫂含酸问道,相对于喜欢撒泼的二嫂,她倒是很明白事理,不过再贤慧的女人知道男人在外面养了外室,心裏也不会舒服。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女人也都瞪着自家男人,当初谢小玉只揭了大哥、二哥、三哥的短.,实际上,除了他老爹,另外几个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女人们私底下一问,让这个揭那个老底、那个揭这个老底,很快就一清二楚。
“这是因为闲得发慌,将来出海后,恐怕几十年都只能待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