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身上剩下了六十块钱,而这个地方甚至连一个银行都看不见,整个小镇仅仅只有一个信用社……而这个信用社居然还不带取款机!
这让阿狗近乎举步维艰,六十块钱他不知道应该是买车票还是该用来保证他今天晚上吃饭睡觉还是买明早的一张票到最近的“大”城市……
他现在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举步维艰,此刻的阿狗,无比想念杨月,因为杨月在的时候,不管有什么困难,她总是能想到奇怪的解决办法,而阿狗自己……除了做菜鬼点子多之外,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是处。打架勉强能算,可在现在又能有什么用呢,总不能去抢劫饭店吧……
“嘿,小伙子。这边下班了,赶紧回去吧。”
一个车站的保安在打扫完衞生之后走到阿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没车了,明儿一早的。”
阿狗尴尬地站了起来:“我能在这过一晚上么……”
保安警惕地看着阿狗:“你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
阿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么一说,那保安可就乐了,上下打量了一圈阿狗:“你看上去也不傻啊,怎么这事儿也干得出来。”
“我第一次回国……不知道情况。”
“行叻,跟我走吧,我老光棍一条,不嫌弃就在我那凑合一顿。”
阿狗点点头,屁颠屁颠地跟上这看上去挺邋遢的大叔走了过去……
“你是哪儿人啊?”
“美籍华人……”
“哦……美国鬼子。”那大叔上下打量了一圈阿狗:“我爸六几年的时候打过美国鬼子。”
阿狗呵呵一笑:“那时候我爸才刚出生呢。”
跟着这大叔来到他的小屋里,阿狗看着这破破的小屋子和一屋子的奖杯奖状,惊奇地问道:“大叔,您还是散打冠军呢啊!”
“过去的事,不提他。来,我给你煎个鸡蛋,凑合一下。”
“别别,我给你做饭。”阿狗又一次的用上了老招数,用给人做饭来还别人的情:“我可是专业的厨师。”
“好……好……”那大叔也不客气,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廉价的烧刀子,就着桌上的花生米就喝了起来:“小子,看你体格,也是个练家子的啊?”
“是啊……练过几年。”阿狗一边在厨房料理着干瘪的蔬菜一边抱怨道:“您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懒,对付一下就差不多了。”
阿狗哦了一声:“你得了这么多奖,怎么还这么潦倒啊?”
“能打有个屁用,我能抢银行么?”大叔说到这个话题,情绪一下子就亢奋了起来:“当年老子要是听我爸的好好种地,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么个田地。”
阿狗当然能感受到他的愤怒,所以并没有接嘴,只是竭尽所能做了几盘单调的小菜。可就是这么几盘阿狗根本看不上的烂菜,可让这大叔高兴了好一阵子,拽着阿狗的手非要跟他喝上两盅……
阿狗酒量不错,可这大叔看上去牛逼,实际上却是个沾点就醉的人物,这一喝多啊就开始倒苦水……感觉就好像他平时根本不怎么跟人交流,今天好不容易逮着阿狗,一次性说个痛快。
“当年啊,老子年轻的时候,在这边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四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黄霸王的名头,走去县城里吃馆子都不用给钱的。”
“那不就是恶霸么?”阿狗也挺不懂事:“我家就开馆子的,吃饭不给钱的都是恶霸。”
“对!就是恶霸!”大叔一拍大腿:“我就喜欢这名头!当时啊,我跟我几个哥们儿走在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屁股那是一个个都摸遍了……”
阿狗凑上前,眼冒金星:“这么好啊……那……那没人管么?”
“管?谁敢管!腿给打折了去。”大叔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武勇:“连乡长都得叫我一声黄四爷!”
阿狗沉默了一阵:“那你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大叔一愣,然后居然嘤嘤地哭了起来,满脸褶子看上去就跟一朵老菊花似的,然后伸出手抹了一把鼻涕:“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么?”
“怎么也应该有六十了吧。”
“放他娘的狗屁!老子今年才四十!”
说着,那大叔撩起袖子把手放到阿狗面前:“看看!”
阿狗一看,发现两只手上头居然有两道像蜈蚣似的疤痕,粉红色的狰狞恐怖……
“这……”
“老子是让人给废了!”那大叔说到这一段,俨然是涕泪交加,满脸悲切:“被人给废了啊……”
“你这么厉害,都是搏击比赛的第一名……你打不过都不会跑?”
“算算也有十七八年了……”大叔突然停止了哭泣,抽了抽鼻子,一脸哀伤地说道:“那年……我跟几个哥们在镇子里玩。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也没玩别的,就是玩姑娘。”
“哦……是去嫖吗?挺正常的……”阿狗吧唧一下嘴:“至少我这么觉得。”
“不是嫖,不给钱的。”大叔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是在路上堵了一个刚下班的小媳妇。”
阿狗一惊,拍着桌子说道:“你那是强|奸!”
“当时我哪想到那么多啊,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大叔捏了捏额头:“刚把她裤子扒了,一个老头出来了。”
“我就寻思着,你一老鸡|巴凳子凑啥热闹,抬起脚就准备踹他。”
“你真是该死啊,老伯伯都不放过。”
“不放过啥啊!是人家不放过我们!”大叔眼泪又出来了,眼神还带着惊恐:“七八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全是练家子的,被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给废了,真是给废了!那老头是马路边上剃头的,那刮胡刀嗖嗖嗖的几下,我们这手上的大筋就全没了……”
“哇……跟武侠小说一样。”阿狗眼睛通通亮:“太神奇了,这怎么可能啊!一个七八十岁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赢七八个二十多岁的壮年。”
“我他妈怎么知道啊!”那大叔抽了抽鼻子:“那老头临走的时候说,想治手,就去找他……”
阿狗一脸好奇地问:“后来呢?”
“后来,这手是治好了,可功夫也废了。能干活可拿不了重东西……就成这样了。”大叔无奈地一笑:“不过要不是他,我们这帮家伙全得没命。”
阿狗提高声调哦了一声:“这又是为什么?”
“那年刚好赶上严打,如果我们真干了,那像我们这种屡教不改的,直接就毙了。”黄大叔摇摇头:“倒也算救了我们一命,明儿你要去县城的话,就去帮我带个好,想通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他还活着?那不得一百岁了?”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问了那些个从县城来的,他们都说那老头收了个剃头的徒弟,现在在那边开了个发廊,县城最大的,你去看看。要是不差钱呐,就承情帮我捎上几瓶酒,我是没脸去了……”
“包在我身上了。”阿狗一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