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这东西,天生就有,未被阉割。越是刻意掩盖它的存在,越是会冒出苗头。
哪怕全世界都在告诉她,女人应该放弃自尊,维护好丈夫的尊严和体面,她天然的本性也总有一天会冒头。
那么,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该消除的是这场婚姻,还是她的自尊心?
她的家人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但是她的梦境,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她要炸毁一切。
炸毁囚禁她的基地,炸毁创造基地的人,还有被人创造出来的无形的规则。
“真的吗?你认为这是正确的生活?”沈然在引导她再次反思。
“不知道,”她低垂眼帘,眼神里带有迷茫,“我还预约了一次问诊。在医院,整形科,我原想咨询是否可以给自己的胸部做一个整形……”说到这里,她停了一秒,随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一段需要整形来维持的婚姻,正不正确呢?”
谈话至此,距离医生规定的探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虽然还有诸多细节没有问,但是沈然已经和陆城都对楚妍霏的问题有了大致的了解。
关于那座怪山,还有循环。
那些被操控的女人,没了记忆,没了姓名,既是指那些和她一样,被困于无效婚姻的女性,也指代她自己。
最初,每一个进入怪山的她都在拼命地寻求出口,可是每一次的尝试又会被这里的规则和陷阱所阻挠。
终于所有的她都在一个地方汇聚,要么被洗脑,让自己变成规则的一部分,就像那些没了姓名的女人,抱着孩子,维持着幸福的表面。
要么,就觉醒,像背叛者一样,颠覆一切,夷平这座监狱。
一座由她组成的,束缚她自己,将来还可能束缚其他后来者的监狱。
在梦里,她选择了后者。
她的潜意识与清醒时的意识出现了矛盾的想法,这使得她的人格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分裂的趋势。
她需要慢慢了解并重新认识最真实的自己,这需要时间,最好有专业的咨询师陪伴。
至于其他的细节,他们多少也有了猜想。
湖水和孩子,各有所指。
那个快要将她溺毙的湖水,只有靠胸口的充盈才能浮于水面。
不适的婚姻带给她的并非安全和保护,反倒滋生出无尽的焦虑,容貌焦虑,养育焦虑。这还不算她的丈夫是否在外另有新欢的危机和挑战。
而那个循环……
“如果没有结婚,没有丈夫,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想了许久,半晌,道:“唱歌吧,我一直喜欢唱歌,以前还想过做歌手呢。”仿佛是唤醒了尘封的记忆,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弯起了自然而好看的弧度。
听她这么说,沈然这才想起她就是从音乐学院毕业的,而顾离正是她的校友。
沈然忽而想到了什么,问她道:“你记得顾离吗?”
“顾离……”她挑起了眉眼,“记得。以前的同学,他挺厉害的,我看到他的新闻了,他要回来开演奏会,好像就是这两天吧。”
顾离太悲观了,楚妍霏是记得他的,还留意到了他最新的动态。他想让她看到他,其实已算实现。
“你去看了吗,演奏会?”
“今天吗?”楚妍霏转转眼珠子,皱眉道:“今天我出去了,去了郊外,至于我是怎么去的,去之前又做了什么,其实我记得不太清楚……”
她今天的种种行为的确很可能是在一种近似梦游的状态下完成的。
然而片刻后,她又道:“不过我好像记得,我坐在一间演播厅里,看着舞台上的人在演奏,那时候我脑中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想着买完东西要快点回家给孩子喂奶,一会儿又忘了回家,后来就觉得心中郁结,十分愤怒,想要一了百了,什么时候离开了演播厅也不记得,感觉一直在梦中。”
顾离绝想不到,楚妍霏没有搭理他的原因竟是这样。
他知道了定会释然许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在心里对他人诸多揣测,左思右想,平生了许多芥蒂和误会。
其实对方未见得非得记挂你或忘记你。每个人各自在自己的泥淖里,无暇旁顾。
也许楚妍霏早已不记得曾几何时在自己面前丢了丑,只有顾离自己久久地惦念,并以此为激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人生的交集就是如此,那些曾经改变自己的人,记在心里,却不知,对方已与自己无关。
不过顾离有一点是对的,楚妍霏是无法体会他的心情的。她不会知道他曾经那样的真心,过去不知,现在不知,未来很可能也不会知道了。
现在两人际遇大不相同,各自生活。
站在旁人角度或许会想既然他们各自都不得意,也许可以重新尝试,也许他们会是合适的一对。
然而交集过后,他们已经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加速远离。
现在他们在各自的生活中,所见所想,大相径庭,几乎平行,再难相遇。
除非他们中有任何一人想要回头,但这又需要多大的机缘和巧合。
缘分就是这样,非得刚刚好,多一分或少一分,结果都大不相同,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正因如此,人与人的缘分,才显珍贵。
“他也记得你。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沈然说。
楚妍霏微扬嘴角,柔声笑了:“谢谢。出院以后,我再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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