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协参谋处拿出的行军序列本来是十九标打头,补充标及直属队居中,第二十标殿后。但这个未经周毅批准的方案被专门过问此事的副协统冯仑所否决,很不客气地对参谋长蓝心治说,“十九标出的风头还不够吗?战功都要让十九标抢光吗?把二十标和十九标的位置换过来!”按说蓝心治不接受冯仑的领导,冯仑头上的副协统对参谋长并无指挥权——龙谦几次强调了部队的指挥体系,除非另有明确规定,参谋长是司令官不在岗位时接替司令官指挥权的第一人选。特别的时候也有,那就是四年前的白岭支队,龙谦考虑到邓清华谋多断少,特别指明鲁山的“一号接班人”为范德平。等石大寿两年后抵达关外,龙谦对石大寿的安排是第一副司令——关外部队的二号人物。但由于鲁山支队经过剿匪及奉天会战等一系列战斗,部队的隶属关系已经磨合得很好了,也为遮掩朝廷的耳目,在良弼点验十八镇时并未出现石大寿的名字和职务,但在内部,石大寿的职务是明确的,他就是副统制官,位于参谋长邓清华之上的二号人物。话题扯远了。因为冯仑的资历,蓝心治不得不屈从,将冯仑的第二十标置于前锋的位置。这个方案并未得到周毅的反对,周毅觉得很合适。十九标虽然是第十协的主力,但标统杜三立比起冯仑,各方面都有差距。以副标统统率前锋标突前攻击也符合蒙山军已然形成的传统。跟随第十协行动的龙谦更不管这样具体的安排,在龙谦眼里,平乱就是一场行军,正好磨练一下部队。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如何经略广东上了。之所以要抢到先锋的任务,冯仑是憋了一口气,既要和在去冬今春湘赣之战中立下决定性功劳的封国柱比一比,也为自己似乎“失宠”出一口气。军队是人类有史以来组织最为严密的武装集团,越是严密的组织,内部讲等级、讲资历的现象就越严重。蒙山军从1899年春蒙山整军初具一支近代化军队的雏形,迄今已有八年有余,内部不免出现“官僚化”倾向。冯仑自忖在蒙山军内部可以坐上第六第七的“交椅”,龙谦不必说,周毅、鲁山、宁时俊、王明远、封国柱数人职务或者与他平级,或者在他之上,剩下的,包括司徒均叶延冰宋晋国江云在内,资历战功都不如他。更遑论石大寿、范德平、吴念、程二虎、熊勋这些人了,但随着部队的扩张,自己的职务似乎“凝固”了,到现在实际上还是一个标统,那个副协统不过是安慰性质的,没有什么实权。而其他人则蹭蹭地往上蹿,去关东那帮人不必说了,会后问过龙谦,范德平与程二虎已是协统,就是留在山东的吴念,从副标统一跃而成为一旅之长,手下管着三个团,足有八千人之多!唯一可以与自己相比的就是封国柱了,但出身老八队的封国柱与龙谦的私交绝对比自己深的多!不知什么时候,冯仑总觉得龙谦对自己有了二心,不然为何将自己调出一手训练的十九标换至二十标?为什么封国柱就待在他的十七标不动?这次平定廉州之乱,就给龙谦看看,就算带不是自己一手训练的二十标,也不再用其他部队了,靠着自己手下的两千余众,足以打出又一个湘赣大捷!在向参谋处索要了地图后,冯仑召集了二十标连长以上军官会议,在布置了任务之后,杀气腾腾地说,“这回老子决心打一个漂亮仗!不用十九标和补充标,更不用第九协的什么迂回支队,只凭老子的部队就扫平那帮革命党了!我不骑马,跟你们一道走!哪个连有逃兵掉队的,连长就地免职!这点权力老子还是有的!这次就给龙司令看看,二十标绝不次于老封的十七标!”冯仑治军是有一套的,他带兵风格有点像曾国荃,深谙“挥金如土、杀人如麻、铁石心肠”的十二字秘诀,他是蒙山军高级军官中最忽视军纪的一个,只要你能打,兵练的好,违反军纪他都视为不见。而缴获多私下奖励军官,并不按照蒙山军军规全部上缴。对于违反将令的军官处罚也严,关禁闭很少用,一顿军棍毒打算是轻的。所以,他带出来的十九标杀气最足,在与德国人的演习交手中,在彰德秋操中都大放光彩,血性十足。不等周毅的命令,在整顿部队后,冯仑立即出发了。由于他的身先士卒,由于他的军法森严,二十标每日行军的速度都在四十公里之上,最多的一天(气候凉爽)竟然走出了六十五公里的记录!远远将第十协主力甩在了后面。龙谦并不担心二十标的突前猛进。对于蒙山军的四个老步标的战力,龙谦非常放心,别说是对付一帮武器缺少,基本没有训练的会党乱众,便是对北洋精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只要指挥上不出严重的疏漏,绝不会败阵。龙谦在第十协主力出动前,见了刘道一和蔡绍南两个同盟会俘虏。其余人他并不在意,但对于这两人,龙谦还是重视的。“刘先生、蔡先生,一路辛苦了。不瞒二位,此番我军南下广东,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削平廉州一带由贵党发动的起义。不,刘先生你不要说,听我讲,我龙谦虽不是大汉族主义,但对于内战,一向深恶痛绝,杀自己的同胞获取军功,龙谦深以为耻。但上命难违啊,所以,龙某向跟二位商议一件事。”刘道一哼了声,“少假惺惺了。”蔡绍南则问道,“商量什么事?”“龙某想将二位中的一位放走,去廉州告知你们同盟会的负责人,打是没有希望的,你们连半成的胜算都没有。所以,要识时务,立即放下武器,接受我军的整编。我可以像对待你们两位一样,保证起义首领的人身安全。”“可以。”刘道一心想,只要放了老子就行。“刘先生答应的如此爽快,是不是抱了出了牢笼天高任鸟飞的念头?说实话,我不在乎。即使你去通风报信,将第五镇实力告诉义军也无妨。主义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并不是全可以转化为实力。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位对第五镇也熟悉了,你们觉得靠会党的一帮乌合之众能对抗我军?别做梦了!刘先生很心急,那我就放你走。我派骑兵护送你过去,假如你见了孙文先生或是黄兴先生,请转告我对他们的问候,就说我很钦佩他们,但希望他们不要在我管辖的地方闹事,否则徒增不快,是为不美。”“绍南呢?为什么还扣着不放?”刘道一听龙谦要放自己走,很高兴,总算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蔡绍南。“刘先生,我是朝廷任命的广东提督,扣押几个同盟会算什么?另外,你要记住,你已经是死人了!不要忘记这点!据说孙文先生得知你牺牲,很是悲痛,还做了一首《七律》吊唁你,哈哈,我就让他看看,我龙谦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刘道一无语,许久才说道,“龙将军,你是汉人,就算你生长于美利坚,也是我华夏苗裔,大好男儿,何苦为鞑子卖命?”“我说过了,我不是大汉族主义者。满清也是中国人,就算你们革命成功,总不能杀光满人吧?另外,你可以想一想,真的将满清推翻建立一个汉人政权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明朝是怎么丢的天下?你们同盟会革命成功,国家就可以真的走向富强?革命不难,难的是建设,请你转告同盟会首脑们我这句话。假如他们有胆量,可以到广州我的提督府来找我探讨,我深表欢迎。”刘道一领到一匹骏健的战马,还给他配了一匹备用马匹。在人人配备了双马的一个骑兵排的“护送”下踏上了“回家”之路,第三天超越了突前的二十标步兵,朝灵山方向疾驰,每日的行程都在一百多里,马匹必须换着骑,不然受不了。连日的驱驰,磨破了他的大腿,火辣辣地疼痛,但刘道一一直忍着不叫苦。八天后,骑兵连在一个距灵山十几里的树林停下来,骑兵连长崔平山交给他一支德国造匣子枪和三十发子弹,以及十块银元和一包干粮,“过了灵山,离钦州就不算远了。你走吧,把这些东西拿上,路上小心些。”崔平山哈哈一笑,“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初我的兵俘虏了你,现在我又奉命将你送回去。”想起一路上崔连长对他的照顾,刘道一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这半年来,他虽为俘虏,但并未受到拷问或虐待,除了不自由外,真没受什么罪。“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上交手了,你们不是对手。哈哈,还是做朋友好些。”崔平山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吧。“请转告你们龙统制官,他的话我会转告的。”刘道一抱拳行礼,将银元子弹塞好,一夹马肚,朝灵山方向驰去。第二日,他即遇到了身穿新军制服的巡哨兵丁,来不及开枪抵抗便被俘了,等审问时他认出了马汉,惊喜之下,才知道占领灵山的是已经反正的赵声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