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路第3军为击破德军封锁与困守卢布林的21军会师而连番血战的同时,南路主力之战也打响了。张作相在卢布林遭到德军两个军攻击陷入危局误导了石大寿,他以为在维斯瓦河东岸的德军已经逸出了他的预设战场,尽管遵王明远将令赶至第2集团军指挥部的熊勋中将提出了异议,认为这不太可能。熊勋是从时间上推算的,从11月下旬德军发起攻击,斯塔洛瓦沃拉陷落是11月28日左右,21军全面接敌是12月3日,五天时间里德军能运送多少兵力?根据军情局关于东线德军装备情况的报告,德军没有配备多少汽车呀,全靠两条腿而且依靠一条公路,德军即使是不吃不睡的铁人也不可能将两个军投放到卢布林!熊勋的计算是三个师,这是上限了,而且这股击败21军的德军还不可能携带过多的辎重!不要相信21军胡扯!在维斯瓦河东岸的德军还在斯塔洛瓦沃拉附近,最大的可能是在热舒夫和斯塔洛瓦沃拉之间!这股敌人预计兵力在6-7个师,由于远征军是逐次投入,熊勋提醒石大寿注意德军设伏以待,远征军南下的消息无法彻底瞒过德国人,德军飞机屡次轰炸利沃夫,不发现公路上庞大的华军车队是不可能的。熊勋由此建议,远征军主力不再分兵,将五个军抱在一起,循利沃夫——热舒夫大道西进,第一步先南下夺回克拉科夫这个要点,此举将对陷入苦战的俄第11集团军以有力之支援,最好能在克拉科夫东南的德军歼灭或击溃,封闭波兰战役南线德军的总突破口和补给枢纽,视情况再决定打击维斯瓦河两岸德军的一股。至于卢布林方向,有第3军接应,21军不需过多忧虑,实在不行,3军和21军可以东撤退回乌克兰。熊勋进而提到了5军和9军,建议总部将这两个得到休整和补充的军西调利沃夫方向,和3军、21军组成一个新的战役集团,必要时直接增援华沙方向之俄军。熊勋计划等于推翻了叶延冰之前设计的在克拉科夫至卢布林之间分割歼灭德军的计划,将打击的重点分别转向了南方和北方,将远征军一分为二至于两个互不相连的战场。石大寿却不能同意熊勋的建议。他现在被卢布林战局左右了,最大的担心不是21军被歼灭,而是德军越过利沃夫攻击华沙,一旦南北两路德军在华沙以东会师,俄军西方面军将陷入合围!虽然在德军的后方有中国远征军,但数十万大军被合围则意味着补给断绝,以西南方面军在克拉科夫和保加利亚表现出的战斗力,石大寿真的不敢设想西方面军被合围后的情况,一旦俄军波兰战线彻底崩溃,且不说远征军将要承受的巨大压力,光是政治上的责任就背不起!总统为何免去取得罗马尼亚大捷的叶延冰的职务并将其召回?石大寿绝不敢再犯这类错误。何况,21军也不容有失,如果开创一个整军被歼灭的战例,他的军事生涯也差不多到头了。当然那种情况下追究责任他不是那个最大的,但毕竟他已出任波兰方向前敌总指挥,责任他不背要谁来背?所以,石大寿并没有接受熊勋的提醒,一面严令北线第3军向卢布林靠过去以解21军之厄,另一方面则督率所部五个军从利沃夫兵分两路直扑波兰,南面以10、12两军为一路,从卢巴丘克沿桑河左岸扑向斯塔洛瓦沃拉,南路三个军(7、15、16)循热舒夫至——登比察大路前进,向北转向斯塔洛瓦沃拉。石大寿当然履行了程序,他向留守文尼察的王明远上报了自己的决定,王明远迅速回电表示同意,特别指出了卢布林,明确要求卢布林必须确保,不准德军一兵一卒越过卢布林。熊勋在石大寿之后也将自己的意见报给了王明远,并且指出,他留在南线并无作用,请求返回文尼察。王明远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文尼察总部评估了两位集团军司令截然不同的作战计划后,倾向熊勋计划的参谋占了上风,留在王明远身边的第1集团军参谋长薛晓才就是熊勋计划的支持者。王明远一面关注着卢布林方向的战事,一面思考着远征军布局,在12月9日作出了决定,调5军和9军至卢布林方向作战,重新调整了远征军指挥序列,以5、9、3、21军归第1集团军指挥,卢布林方向战局由第1集团军负责,在熊勋中将归来之前,第3军和第21军直接受总部指挥。这等于部分接受了熊勋意见,却没有修正石大寿在热舒夫—斯塔洛瓦沃拉方向的部署。一位西方著名军事统帅曾著文指出,战略是一种应急措施。德军第20军在卢布林方向的得手调动了华军,使得远征军高层患得患失起来。当然,如果21军击退德20军对卢布林的进攻,情况会有所不同。在任何时候,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为目标都是军事学的铁律。但波东战役却背上了政治的包袱,军事部署就不无值得商榷之处了。12月10日,焦虑中的王明远上将终于收到了第一个好消息,阎树林少将的第3军在卢布林东郊击穿了德军的防御线,正在向卢布林挺进,预计最多十二个小时即可与21军会师。其第7师向南迂回顺利,未遭遇有力之抵抗。阎树林少将判断卢布林方向之德军最多三个师,绝非之前通报的有六个师之多。这个消息基本打消了王明远的顾虑。他一面命令阎树林继续向西攻击实现与21军的会师,一面令张作相向东接应,力争合围并歼灭德军一部。王明远在电报中通报了调整指挥序列的决定,明确指出,在熊勋中将未就位前,卢布林方向的战事由阎树林少将统一负责,要21军接受阎少将之指挥以协调两军之动作。电报发出后,王明远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即南线的压力加重了,如果德军主力不在卢布林,那么他们在哪里?10日晚七时,王明远急电石大寿,指出德军在斯塔洛瓦沃拉方向有一个重兵集团,要石大寿着意应对。由于卢布林局势缓和,北线危机顿解,南线之进兵必得慎重,如能在热舒夫至斯塔洛瓦沃拉之间抓住德军主力当然很好,如果不行,则集中兵力北进卢布林,争取歼灭德第20军,视情况再定下一步行动。次日凌晨三时十分,已经睡下的王明远被薛晓才叫醒,看过石大寿急电后大骂了两句,骂谁,薛晓才也没听清。因为石大寿报告,循桑河左岸西进的第10军遭到了优势德军的突袭,前锋第29师与主力之间楔入了德军重兵,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中,根据10军的报告,德军暴露的师级番号有六个之多。“熊勋不是提醒他注意德军设伏以待吗?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程建国不是调了一个联队的飞机到利沃夫吗?为什么得不到准确的情报?”“近日那边一直是阴天,云层很厚,飞机侦察很不利。而且,那一边地形很复杂……”“12军呢?吴佩孚在哪里?”王明远想起了在罗马尼亚打穿插成就大名的吴佩孚。“他应当在10军的后面。”薛晓才回忆了一下之前接到的电报,“吴佩孚在桑河北岸。”“该死!真是该死!这个石大寿,怎么搞得嘛。”王明远嫌电灯不亮,又拧亮了手电照着地图使劲看。指挥官最忌主动权的丧失,现在第29师陷入重围,石大寿就被德军拿去了主动权。“司令,我们离前线太远,不宜乱发指示……”薛晓菜提醒道。“石大寿的决心呢?为什么不说?”王明远气愤地将手里捏着的电报扔到了地上,“立即沟通与第10军的联系,要蒋存先上报详细情况。”经过难熬的等待,一个小时后,石大寿的电报先到了。第2集团军司令部判断维斯瓦河东岸德军主力集中在了斯塔洛瓦沃拉以东,初步判定攻击第10军的德军应有3个军共8-9个师,石大寿决定命第第12军渡过桑河,与10军靠在一起就地固守,牢牢吸住德军,他则指挥手里的三个军加快行军速度从登比察循大路北上增援过去,力争在斯塔洛瓦沃拉打一个大歼灭战。“也只能如此了。”王明远盯着地图看了一气,“要他注意自己的南边吧,别在南面出问题!那边也有德国人!”王明远预感到了对手的高明。“看来之前的判断都是错的,这一路德军绝不止10个师。地形不熟,敌情不明,这仗真他妈难打。”薛晓才叹了口气。听熊勋的意见就好了……王明远心里懊悔不已,“给石司令回电,总部尊重他的决定。我们进行波东战役的目的是什么他清楚,绝不能出现成建制部队被消灭的情况!与29师的联系要尽快打通。”给石大寿的电报刚发出,第10军的电报到了,毕竟身处前线,第10军军长蒋存先中将的电文对战场情况的描述就详细了许多:位于桑河西岸的第10军受到德军五个师的夹击,突前的第29师与军主力之间楔进了不少于一个师的德军,29师三面受敌陷入苦战,军主力在抵抗来自北面和攻击的同时,正在努力击破西面德军,向29师靠拢。蒋存先在电报里建议吴佩孚的12军迅速北渡桑河,与自己靠在一起。“10军是北方军基本部队,战斗力不用怀疑。司令且宽心,即便德军有八九个师也不怕,等12军加入战团,局势将会缓解。”薛晓才宽慰道。“我是担心29师被冲散!如果抱成一团最好……直接联系29师!”天亮后,29师的联系尚未建立,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在热舒夫以北发现了德军,位于第2集团军最左翼的第7军已经接火。“很明显,这一路德军的任务是钳制石大寿向北的增援!我担心维斯瓦河西岸的德军调过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薛晓才得出了结论,“司令,要不要通报俄方?这种情况下,俄国人的压力就小多了。”波东战役就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展开了。本来处于绝对自由的远征军主力甫一进波兰就陷入了被动。王明远低估了鲁登道夫和霍夫曼的能力,猎人反而成为了猎物,这在战争史上是常有的事。王明远在签发每一份电报时都感到了深切的痛苦。他的每一个决定都要写入阵中日志,这是司令部条令所规定的。他不是担心自己负战败的责任,而是担心国家承受不起战败的损失。作为首任国防部长,他在那把椅子上坐了六年半,国防军每一个师,每一个军的组建都经过了他的手,他对这些部队的历史沿革如数家珍,对每个师级以上主官的履历了如指掌。他更清楚国家军备的家底,总统是用国防军来赌国运啊。组建远征军,国防军调出了整整9个军,占国防军现役军的三分之一强!三个独立重炮师的两个调给了远征军,重装备的三分之二(大口径火炮,汽车以及珍贵无比的飞机)也配给了远征军,导致国内一些“二等师”没有了炮兵。打仗就是烧钱,一发大口径炮弹要耗掉一户家庭三个月的生活费!总统在出发前曾开玩笑对他说,不要心疼钱,会有人替我们出钱的!你只要打好仗就可以了……接任远征军司令官后对于战争的耗费总算有了深切的了解,这种仗岂是我们那种穷国打的?也只有总统才有这样的气魄……就算不去考虑耗费,总不能成建制丢掉部队吧?王明远在作战室沉思着。在参谋们眼里,司令官不愧是跟随总统起兵的元勋,这种临阵不乱的静气就足够自己学一辈子了。他们都读过一些纪念广州起兵的文章,难怪人家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独当一面……他们岂能明白王明远此刻胸中翻腾的巨浪?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存亡!王明远甚至羡慕被撤职回国的叶延冰了,发现自己承受压力的能力真不如叶延冰!叶延冰在罗马尼亚打的潇洒自如,给总参的电报他都看到了,从中读不到任何一点犹豫和痛苦。为何轮到自己就如此艰难?都说运动战是国防军的取胜法宝,又有谁能理解运动战对统帅的压力?如果是保持一条完整的战线,自己何至于如此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