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广口烧杯放回桌子上的时候,马海波悠悠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了我。他苦笑说,晕的时候,老子就感觉着了道,当时最后的意识想着能救我的,恐怕就只有你了,现在一看,果然……陆左,多谢了。我说,谢就不必了,我救得了你初一,救不了十五,现在的情况越来越诡异了,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海波依旧苦笑说,老子刚刚醒过来,鬼知道怎么办啊?
我走过去,按着他的腿问,感觉好点没?他说,不错,有知觉,不知道能不能下地。他坐起来,左腿下地,右腿刚一触地,就疼得要跌倒。我扶着他,笑了,说,看来你得和罗福安做两天伴了。不妨事,我这裏有副药方,是专门驱毒养体的,一会儿给嫂子,让她给你熬两天便是。马海波连声感谢。
我出了手术室,跟外边翘首以待的人们点头,说没事了。马海波他妻子腿一软,差点跌倒,旁边一群糙老爷们纷纷跑过来跟我握手,表示感谢。那个医生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跑进病房里去核实。
趁着一堆人涌进房间里去探望马海波,我一把拉住杨宇,把他押到了楼道口前的大树下。
他笑容满面地问我,干吗这么严肃,难道老马还有问题?我摇头说,不是,老马过两天就能够下床,活蹦乱跳的。他没事,但我有事。杨宇愣住了,问怎么了?我说,我昨天遇到黄菲了。
“啊……”杨宇沉吟了一下说,你知道黄菲调往黔阳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他有些尴尬,解释说是黄菲不让他告诉我的。作为双方的朋友,他只能够站在中立的位置,两不相帮,当作不知道这事儿。我问她什么时候走?杨宇说,你不是昨天还和她见面么,你还不知道?黄菲已经调走一个多星期了,手机号码都换了!
我蹲了下来,在树荫下面,感觉天空的阳光有些刺眼,问杨宇有没有烟?
他从兜裏面掏出一包软中华,递给我一支,然后给我点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呛人的烟草味流到肺里去,结果呛得我不住地咳嗽,咳得眼泪都要流下来。杨宇蹲在我旁边,犹豫了一会儿说,陆左,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说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然后说:“其实一开始哥几个很看好你和黄菲,郎情妾意,珠联璧合。不过后来我和老马都发现你们两个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了。谈不上配不配的事情,你陆左的本事,我杨宇没见过更厉害的,黄菲漂亮得像电影明星,但是郎才女貌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就实质上来讲,你是浪子,漂泊无定,而黄菲,无论她有多么漂亮,终究还是一个柔弱普通的女生,她需要有人理解,有人关心,在伤心的时候,需要有人陪伴。她要的不多,只是这个。可惜,她要的你不懂,或者你给不了,所以,她心冷了,才下决心离开你。说实话,我不想劝你去追回她,除非你能够给她最平静的幸福。你能吗?”
我扪心自问,我能吗?我也很想象赵中华一样金盆洗手,然而,有太多的事将我牵扯,三叔的伤我不能不管,小妖朵朵、顾老板……我欠了很多人的恩情,要还。我若不管,即使我和黄菲幸福地生活在这小城里,我也是不快乐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不是黄菲变心,也不是我变心,只是,这命运曲折离奇。
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我和杨宇在大树下面抽了两根烟,呛得我眼泪水直流,我说你这烟是不是假的,辣烘烘的。
杨宇笑,也不作答。没有一会儿,我接到了吴刚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语气沉重地告诉我,那三个退伍兵有一个西川兵在家修猪圈的时候,墙垮下来被砸死了,而两个调走的,有一个失踪了,生死不知。他已经联络了剩下的三个人,务必要赶回来,不得有误。
他还告诉我,上头相当重视这个情况,又增加了人手,来解决这个问题。他还问我怎么马海波的电话打不通。我把我这边的情况,讲给他听。他说他赶紧请示上面,务必把上次行动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然后商量一个办法出来,我说好。
刚挂电话,有一个来电显示出现,我一看,立刻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杂毛小道特有的嗓门:“小毒物,你们这个地方真穷,车站都破破烂烂的……速来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