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两人古怪的表情,我这才明白,罗青羽提出来的这个方案,表面上是最急智、最能够简单解决那黑潭魔尸的办法,然而其中却隐藏着许多弯弯绕,以及对于选择的种种博弈。我心中生寒,白纸扇就是白纸扇,他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小白兔。这种人物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必定都有着很深的含义,我们这些人,永远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然而慧明这个大和尚却是个老狐狸,一点就透,根本容不得罗青羽耍什么花招。
那头黑潭魔尸出现的时间越长,攻势就越发地凶猛。情形紧急,来不得半点拖延,慧明厚着脸皮,径直说道:“你既然提出来了,那么就劳累一下,将这头魔尸体内的能量场域,给逼迫到那姑娘体内去。若是你一击不中,我拼了老命,也要将其命毙当场,镇压下来。”
白纸扇已经开始有意地把魔尸往着潭边引导,听到慧明这直言不讳的话语,也不揭穿,只说,不行,师父在上,哪里有徒儿表现的道理。师父您只管出手,不要顾忌其他,降服此魔头要紧。时间拖得越久,这魔头就越加厉害,倘若它的尸毛全数都退化成了又黑又短的黑鬃,只怕除了这大阵,便再无可让它头疼的东西了。
两人言语交锋,刚才还打生打死,现如今却是情深似海,师徒情长,不愧是一脉相传。
听到白纸扇讲到这魔尸的毛发,我这才发现,不到一会儿工夫,那家伙身上本来沾满铜绿的绿毛,正在缓慢蜕变。这过程,肉眼都几乎能够察觉,长长的毛发如同被高温灼烧一般,开始弯曲,然后不断地脱落,每走过一截路,都会有无数焦臭的毛发飘落下来,将地上的那些青草全数灼烧枯萎,再无生机。
又僵持了一阵,慧明终于忍不住越来越大的压力,朝着白纸扇呼喊道:“青羽,你肯定是担心将这魔头镇压之后,师父趁机将你擒获,是不是?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我如何会这般待你?速速放宽心,赶快出手,我们共同擒获此魔,不要多心!”
听慧明唤得亲切,白纸扇却是不为所动,冷笑连连,说:“师父,我跟了你足有二十多年,你什么样的手段,我会不知?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何必把我想得如此弱智?我孤身一人,你方却有两人,大阵之外,人才济济,这拼命的事情,自然还是由你来做。即使你一时脱力,也有这小子帮你舍命抵挡,更有阵外诸人迅速来援,总比你这般诸多算计,到头来悔之晚矣,要好许多——当然,我可以用我所信奉的天女魃来赌咒发誓,倘若你脱力倒地,我只抽身离去便是,绝不加害于你。”
听白纸扇说得恳切,慧明不由得眼睛一亮,有些心动起来。
修行者一般不会赌咒发誓,特别是以自己信仰的源头发誓。此为何来?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一切险恶,皆源于没有信仰,不知敬畏。相比普通人,我们这些能够感应天地的人更能够明白这天地之间,总有一些法则在运转。所谓因果和报应,确实是天理昭昭,映照在我们的头顶之上,从无断绝。
所以罗青羽一旦对着所谓的天女魃发下重誓,算得上是一件很有信服力的事情。
这裏所说的发誓,并非口头说说,而是要以自己的血液精元,配合咒怨,完成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祭祀过程,祷告上苍,签订冥冥之中的契约。如同罗二妹的血咒。
随着黑潭魔尸的进攻越发激烈,最先接敌的慧明自然遭受到了凶猛如潮的攻势,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报销了性命。听到罗青羽的承诺,心生期望,在绝望之中,不由得生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想法。大声说,好,你赶紧赌咒发誓,沟通神灵。陆左,你接下他,让他能够顺利完成。
慧明对我命令式地吩咐,我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就顶上了侧面,将罗青羽给替了下来。
白纸扇往后一跳,用那把残破的精钢折扇往额头划去,顿时鲜血飙落,他左手托住一些,然后将这血画在自己苍白的脸上,作出一个个古怪的符号来。为了让慧明相信自己真的不会乘人之危,所以他在这裏并不敢作假,喃喃念咒,抑扬顿挫,一本正经地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