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着声音,说:“反正你现在脑子裏面一团浆糊,一门心思地想让朵朵远离危险,能够留在此处,得大机缘,我说再多,都无用,还不如省点口水,明天赶路。你现在好好想一想,如何跟小妖、肥肥交代,最重要的是,你如何跟虎皮猫大人去解释——你会告诉它:‘我把你媳妇儿,送给别人养去了!’你会说么?”
想到虎皮猫大人,我就来气。这肥厮跟着追击的大军朝东而去,等到江白他们无功而返之时,它没有个动静,也不来找我们。此刻,也不知道在哪里风流潇洒……
我问起此事,说,虎皮猫大人在哪儿?杂毛小道不理我,不一会儿,传来了呼呼的鼾声。
得,这一天,可真是让人累的,我不再说话,闭目而眠。
次日,我很早就醒了过来,摸了下胸口的槐木牌,朵朵大概是在寅时返回了裏面,此刻正在沉眠,消化着昨夜吸食的月之精华,没有意识。我坐直身子,将那戴得熟惯的槐木牌从脖子上面取下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床榻之上,心中莫名地一阵酸楚,浓浓的离别之情,油然而生。
我的眼睛发红,一想到以后的几年里,见不到这个可爱又有些笨笨的小家伙,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不能够享受她帮我按肩,或者开心、或者噙着眼泪地喊我“陆左哥哥”,再也没有一个小萝莉,被我捏着婴儿肥的脸颊大声喊叫“坏人”,再也……
人因为失去才能够明白珍惜,所有跟朵朵相处的点点滴滴,刹那间,都涌上了我的心头,让我感觉这些记忆,是那么珍贵,让我有一种将这槐木牌带走的冲动。
然而我伸向槐木牌的右手,最终还是被理智给制止住了。
我不能够,因为我的自私,而毁掉朵朵的前途。是的,我不能够,我没有这个权利。
我扭过头去,只见一身藏族老妇人打扮的鬼妖婆婆,正站在角落的阴影处,拄着拐杖,平静地盯着我。
我们对视,她咧开嘴,说,你舍不得?
我点了点头,说是。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让我想起了淡忘很久的往事,其实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若是后悔了,也可以将她给带走的——我能够带给她强大,但是代替不了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永远也不能,就如同以前的我和他……
我将槐木牌托在手上,然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递到了鬼妖婆婆的身前,苦涩地说道:“拜托了!”
她伸出右手,接过去,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交接完成,我感到自己全身都虚脱了,脸色苍白,回头望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杂毛小道,说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声音裏面的哭腔,仿佛不控制住,就会哭出来一般。杂毛小道点了点头,将我们的行李拿上,说,好,走吧。
鬼妖婆婆送我们出了这破旧的佛塔,指点我们往西南走,那边的人少。
我知道,她所说的人,是修行者。
拱手为礼之后,我们离开了。那天清晨,天上依然是阴阴的,有风。寒风刮来,让人心中难过,在这个离别的时节里,我的脑海,全部都给一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给占据了。从2007年的夏天开始,她就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几乎没有分离过,而这一回,我们要整整三年不见面。
人的一生,总共有几个三年啊?
跟以往不同,我行走的脚步并不快,想到离朵朵越来越远,我心中就如同塞了一团茅草,堵得慌。杂毛小道一开始并不言语,只是在前面默默地走着。他虽然总是被朵朵叫做坏叔叔,然而与那个小萝莉的感情,并不比我少几分。见我脚步踌躇,他长叹了一声,吟诗道:“绿暗红稀出凤城,暮云楼阁古今情;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念罢,他回过头来,正想调侃我两句,却惊讶地喊起来:“小毒物,你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