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阵干笑:“呵呵呵。”
温墨言觉得二表妹可能还是有点不高兴,老老实实闭了嘴。
等到了那里,因为屋内还亮着一盏灯,昏暗幽黄,一侧有棵光秃秃的石榴树,风吹来枝桠一颤一颤的,树影落在窗纸上,倒显出几分阴森来。
甄妙记得这棵石榴树,或者说,是原主的记忆。
那时她不过十来岁,溜到后罩房这边来玩。
那时正是石榴成熟的时候,只是这棵石榴树种在背阳处,结出的石榴又小又黄,平日都无人动的。
那一次她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鬟踮着脚摘了几颗石榴,正巧因为在闺学教琴艺的先生夸了二姐甄妍,心裏窝着火,见状就借机发作,罚那小丫鬟在太阳下跪着,秋老虎毒辣,小丫鬟生生晒晕了,才惊动了大人。
似乎是从那时候起,大哥甄焕和二姐甄妍对她就越发疏远起来,觉得她胡闹、任性超出了一个底线。
甄妙并不怪他们,可看着温墨言这样,心底深处还是有几分欣羡。
他知道温雅琦的一切缺点,可因为那是他的妹妹,他还是比绝大多数的哥哥做的都要好。
不是因为你够好,我才对你好,而是因为你本身的存在,我便对你好。
甄妙知道这样想相当矫情,可是身为女孩子,谁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兄长呢?
见甄妙不动,温墨言问:“是不是冷了?”说着解下披风给她披上。
甄妙怔了怔,那暖意让她原本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再要推辞时,他已经转了身往屋里走。
“二表妹。你就在外面等我,我会尽快的。”
甄妙立在门口等着,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她瞧着那株石榴树打发时间,心中在想,也不知道现在,这株石榴树结的石榴还是又小又黄吗?
终于,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沉重。
她回了头。看见温墨言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四表哥?”
温墨言手在抖,又极力镇定。声音还是在打颤:“二表妹,我们边走边说。”
甄妙心沉了沉,默默点头,无声地跟着他往前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
因为心绪纷乱而有些走神的甄妙差点撞了上去。
温墨言伸手把她扶住。
隔着衣料,甄妙还是能感到那双手凉的透骨。
她再也忍不住问:“表哥。雅琦她——”
温墨言瞧着她,开始有些后悔要她跟着一起来,说谎他不愿意,说实话。恐又吓着她。
“四表哥——”甄妙忍不住催促。
“我看了雅琦脖子上的痕迹,如果那位朋友说的不错的话,雅琦她……应该不是自杀!”
虽然早有预感。可听了这话,甄妙心还是往下狠狠坠去。这夜似乎格外寒冷起来。
温雅琦不是自缢的,那么就是被人先勒死的。
她身子忍不住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那双手狠狠掐着她脖子,越掐越紧。
她抬了头,环视四周。
夜色更深了,黑云已经把月亮遮蔽,星子早已黯淡无光,只有温墨言手中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把二人周身照亮。可也因为此,越往外边就越黑暗,到了再远一点已经完全看不清,不知是什么在前方静静等待着他们。
这一刻,甄妙倒觉得有这灯光,像是成了活靶子,反倒更恐慌起来。
“二表妹,别怕。”温墨言见她唇都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纤细的身子披着他的披风显得更单薄,就有些心疼,伸了手想拍拍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要是他们还是小时候就好了。
温墨言这么想。
年纪小,旁人就不会乱想,他就能抱一抱表妹,让她不要怕了。
“我不怕。”甄妙从回忆中醒来,紧了紧披风的带子,“四表哥,我们先回去吧。雅琦的死因既然有问题,那我明日叫罗豹去跟瑾明说一声,他或许有办法查查的。”
“那有劳表妹和表妹夫了。”
温墨言一直把甄妙送到房门口。
甄妙又不好说青黛其实跟着呢,只得由他送了。
在门前站定,她解下披风递给温墨言。
温墨言伸手接过,也没穿,紧抿着唇道:“四表妹,那明早就麻烦你了,尽快让世子知道。”
他虽率直,并不是真的莽撞,妹妹死的这么不寻常,又是死在自个儿姑母府上,当然是罗天珵插手,要比他胡冲乱撞管用的多。
“表哥放心。”
温墨言点点头,转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回望着甄妙。
“二表妹,你若是怕,就要丫鬟陪你一起睡。”
甄妙莞尔一笑:“四表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夜色如墨,她站在门口,因为有微弱的光,能看清莹白的脸上那抹忽然绽放的笑容,就像昙花绽放一样,虽然短暂,却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