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下床偷跑时,却见霍川挑起嘴角,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去哪儿?”
宋瑜霎时僵硬,讷讷地说不出话,好似做坏事被人捉了现成。
他缓缓坐起身,懒散地倚着床头问:“莫非三妹仍想拿床帏扔我,随之逃跑?”
宋瑜檀口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她没想到那次他竟然醒着,顿时无地自容。她的脸上烧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我……”
一夜折腾,中衣松松散散地挂在他的身上,衣襟领口露出他白皙肌肤,宋瑜不自在地别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如何想的,她分明如此怕他,心底里排斥他,却不自觉地从他这裏寻求慰藉。雷声一遍遍打响,她便挨得他越紧,她告诉自己是打雷的缘故,却又不能全然信服。
偷跑未果,宋瑜一点点往床沿移动。起码她得先离开此处才是,万一丫鬟起来在她房间里没看见人,又见到她跟霍川躺在一处,那她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偏偏霍川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三妹打算如何解释昨晚的事?你口口声声道不愿嫁给我,夜里却偷偷摸摸到我床上来,莫非我看着像那样随便之人?”
宋瑜讪讪:“我并非故意的……是昨夜打雷,我不得已才跑到此处来……我不知你在……”
一句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端的是打的日后不再来往的意思。霍川的脸色很难看,他岂会让她如意:“不知我在,你以为是谁?若床上躺的明朗,你也照上无误吗?”
这倒是问住了她,宋瑜认真思索一番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好诚实的回答,霍川攥紧她手腕,稍微使力便令她倒在床上。他愤愤地道:“你是不是傻子?”他下颌绷起,薄唇不悦地抿起,面容阴鸷,将宋瑜禁锢在身边。
宋瑜不说话,脸却越加红了起来。她不安地扭动身子,意图从他手中挣脱,奈何自己人小力不足,反而弄巧成拙……
霍川低哼一声让她稍稍离开自己,却没松开她的手,反而扬声唤了一句明朗。
宋瑜愕住,不多时明朗从外间匆匆赶来。他看见宋瑜却不露惊讶,仿佛早有预料。明朗老老实实地低头问道:“园主有何吩咐?”
“宋小姐夜半惧怕,误闯了我的房间,令她的丫鬟来寻人。”霍川平静无澜道。
明朗应了声是便退下,临了忍不住看一眼万念俱灰的宋瑜。
不待澹衫薄罗过来,她已经推开霍川,慌乱之间她碰掉了他脸上的纱布,他紧合的眸子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大抵是上药的缘故,他的眼窝周围有一圈紫黑,那是残留的捣碎成泥的深色药物。他动作一滞,宋瑜趁机逃脱。
这药需得每日替换,如今还剩下三天,不知是否见效,反正他已不大抱希望。然而身旁无声,宋瑜连呼吸都微弱许多,不难想象出她愧疚无措的模样。她的心思这般好猜,一颗玲珑心干净剔透,难能可贵。
霍川抬手捂住双目,阳光打在脸上,他很是难受,不由得冷冷地道:“关窗。”
宋瑜紧盯着他,心中委实惭愧,是以二话不说转身便去合上窗户。她在房中踌躇良久,正欲开口道“无事我便走了”,他却斜倚着床头不容置喙命令道:“床头有药,你拿过来替我换上。”
药和纱布是方才明朗一并拿来的,以便待会儿他给霍川换药用,未承想到头来竟然是自己来做这件事。
宋瑜左右为难,她一点也不想接近霍川,可他的纱布又是自己碰掉的……她立在原处天人交战一会儿,又看一眼床上形单影只的人,最终喟叹一声走上前。
分明自己也是病人,伤寒才愈,却不得已又要伺候旁人。
她坐在床沿用帕子一点点洗去霍川眼睛残留的药渣,臼中是清晨新制的药膏,宋瑜取了一些涂在他眼窝四周。柔软的指腹触在脸上,身前是她清淡的玉蕊花香,乖巧得不像话,霍川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忍不住想将她揽到怀里。
宋瑜说从未给人上过药是假的,以前宋琛不懂事,时常跟外头不三不四的人打架,回来便是满身满脸的伤。他不敢让龚夫人知道,便偷偷跑到宋瑜房中,求她帮忙隐瞒。宋瑜看不过眼,便顺势给他上药,有时候还故意弄疼他以作教训。
如今她可不敢这样对霍川,她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细心谨慎,纱布从脑后绕到前方,再绕回来打上一结。手尚未来得及收回,便被霍川蓦地握住,她想往后一缩,却没能如愿。
霍川正欲开口,便听屋中一声怒喝:“放开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