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宋瑜在休息,郎中开了几副内服外用的药便离去。为不吵着她,陆氏便移到正室审问二人,她面目严肃,使人畏惧,闻言狠狠一斥:“大胆!”
霞衣蝉玉慌张下跪,禁不住浑身哆嗦,她们心知定然逃脱不了干系,遂迭声求饶。
陆夫人的话响在头顶:“大少夫人失足,你两人离得最近。她亲口同我说有人作祟,不知是你们其中哪一个?你们若是老实交代,兴许我会从轻处置!”
谁知两人皆摇头,霞衣茫然地觑了蝉玉一眼,眉头微微拢起。然而她惶恐模样不像作假,两人一起生活多年,蝉玉是什么脾性自己再清楚不过,她谨小慎微,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事。
陆氏问不出个所以然,着实有些气恼:“霍家子嗣岂容你们这些腌臜之人惦记!”说罢她唤了一声“来人”。
三五名仆从候在门外,陆氏便命他们将霞衣蝉玉带下去:“各打三十板子,谁也不得手软!”
她们虽为丫鬟,但到底是皮娇肉嫩的姑娘,平常人受二十板子便吃不住了,三十大板简直去了人半条命!
霞衣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哭着求饶,可惜陆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端的是不肯轻饶两人。为避免她俩的哭声吵着宋瑜,便吩咐仆从将她们带走,在前院行家法。走时她还不忘吩咐其他人:“将二少夫人照顾好,出了任何差错,你们的下场便同她们一样。”
众人万分小心地颔首应是,待到人走后对待宋瑜越发上心起来。
宋瑜的脸上一片潮湿,好像有一片乌云专门在她头顶下雨,她摸了摸脸颊,放到嘴裏一尝,那雨水却是咸的。
她缓缓睁开眼才知是梦境,此刻她头疼欲裂,尤其脑后更是剧痛。看清面前的人后,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澹衫在她跟前一个劲儿地哭泣!
澹衫手里端着才煎好的药碗,刚才,她怎么都唤不醒她,越发悲从中来,所以才哭得收不住。现在,见宋瑜醒了,她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关切地问道:“姑娘可算醒了,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这是郎中开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宋瑜一双大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声音干涩绵软:“我可能是摔得厉害了,身上哪儿都疼。实在没有力气抬手,不如你喂我吧。”
见状澹衫又要落泪,她怕宋瑜看了心烦,硬生生给忍了回去:“好,好,婢子喂您。”
澹衫一勺一勺地将药送入宋瑜口中,她口中无味,被腥苦的味道一刺|激顿时精神了不少。宋瑜皱眉咋舌,总算将一碗药喝得干干净净。
宋瑜吃罢药后才想起来问:“大嫂如何,孩子无事吧?”
澹衫颔首:“母子平安,姑娘别担心。”
她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无意间看到的一幕,又问道:“今早陪我的两个丫鬟,除了霞衣外,另一个唤什么名字?她现在人呢?”
澹衫以为她是担心两人,于是就老老实实答道:“是蝉玉吧,她们两人都被陆夫人带去前院了。各打了三十板子,不知情况如何。”澹衫的语气里不无担忧。
宋瑜不再言语,她想跟陆氏说明情况,但深觉情况不简单。蝉玉一个丫鬟,怎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必定是有人在后头指使。蝉玉是她身边的人,说出去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她,好在她救了陈琴音,打消了这种误会。
日薄西山,暮色将临,外头红霞映天,她竟然昏迷了两三个时辰。她此刻不能下床,澹衫便坐在床头陪她说话,其间薄罗又给她换了一回药。宋瑜的伤口不大深,流的血却不少,以至于宋瑜红润的脸蛋变得苍白,瞧着楚楚可怜。
宋瑜没什么精神,泰半时间都是薄罗逗趣引她高兴,可惜她一笑便牵扯伤口,龇牙咧嘴地喊疼。澹衫将薄罗哄了出去,才到正室便见一人从外头回来,沉稳地迈过门槛。
霍川面上没多少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后头明朗怀里捧着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几乎还没有他巴掌大,毛色纯白,尚未开眼。
澹衫薄罗连忙退至一旁,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心怀惴惴不知该如何开口。
霍川确实不知宋瑜出事,行至内室门口停住,从明朗手中接过那只小猫,转头问丫鬟:“宋瑜可在屋内?”
毛茸茸的一团,放在手心痒痒的,霍川很不适应这种触感。屋子里安静得有些不对头,丫鬟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霍川还以为宋瑜不在,是以才如此询问。
澹衫低头欲同他说明情况:“姑娘才醒,回禀公子……”
不待她说完,霍川便打断:“你们不必进去伺候。”
内室情况他早已熟识,凭借对家具摆放的记忆,不必人领他也能随意走动。话音一落,他就打开琉璃帘子,举步往内室走去。
药碗虽被丫鬟收走,但仍旧留有淡淡药味,同室内恬淡馨香格格不入。
霍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低唤了一声三妹。
早在他回来时宋瑜便已听见外头动静,她想起身,奈何后背和小腿疼得动弹不得,只能作罢。她怔怔地盯着霍川的身影,只是一天没见,却仿佛过了许多个春秋。宋瑜鼻头酸涩,这才发觉竟然有些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