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咬的地方仍旧有些疼,宋瑜抬手碰了碰,好在没有破皮。余光瞥见他的掌心,上面的伤口大抵是被粗粝的石头划的,红红一片渗出血丝,他却浑不在意。
外头大雨没有减小的趋势,逐渐积深的雨水顺着洞口流入,一直到宋瑜脚背。霍川起身将她抱在怀中,贴着她耳畔故意缓缓道:“那三妹要如何原谅我?”
宋瑜打了个激灵,搓了搓身上泛起的疙瘩,意欲起身离开他的怀抱:“我不知道。”
霍川却按着她不肯撒手,依旧是在她的左耳边呢喃:“霍继诚过世时我正在陇州,彼时在忙着料理你父亲的病情,是三日后才知道的,根本没机会动手脚。”
说话便说话,偏偏他故意放得缓慢,一句话拉得极长。宋瑜精神紧绷,待他说完她已然全无抵抗的能力,身子酸酸软软的。她抬手捂住耳朵:“那大嫂为何怀疑你,还说得煞有其事?”
霍川挺直腰背,抬眸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他话音刚落,宋瑜就悔恨地捂住嘴,霍川说得不错,她果真是个傻子,怎么轻易就把人供出来了。饶是她后悔也毫无办法,宋瑜松开手攀住他袖子,怏怏地垂下眼睫毛:“昨天我去音缈阁看望大嫂,听见了她跟菁菁谈话……原来蝉玉这么做竟然是她指使的,她为何要这么做?”
霍川静了静,外头忽然传来明朗的唤声,他握着宋瑜的手起身道:“大约是走投无路了,索性拼个鱼死网破。”言罢他又若无其事地道,“领我出去。”
宋瑜想想好像有些明白,年纪轻轻便成了孀居少妇,霍继诚留下了一位遗腹子,这孩子生下来便是不太平的开始,陆夫人对霍川虎视眈眈,这个孩子,势必会成为陆夫人压制霍川的一枚棋子,她几乎能料想前途坎坷。与其让孩子生来受苦,不如趁早了结在腹中,她是抱着这种想法,却没想中途被人奋不顾身地救了。
外头的明朗拾起霍川掉落的油纸伞,正举目四望,便见宋瑜牵着霍川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底下出来。两人模样难免有些狼狈,可身后还跟着一排小猫崽,情景又有些好笑,却又异常地协调。
统共只有一把伞,明朗递给他们俩打着,独自走在两人身后。
宋瑜一手抱着糖雪球一手牵着霍川,根本腾不出手打伞。是以霍川接过伞柄,顺势将宋瑜搂在怀中。伞其实很大,他和明朗两个男人打着绰绰有余,可霍川偏要将她抱得如此近,不留一丝空隙。
霍川哪里都生得精细,唯有一双手微微有些粗粝,长着薄薄的茧子。宋瑜尽量避开他掌心受伤的地方,牵着他四根手指头前行。
霍川毫无预兆地问:“好了吗?”
宋瑜怔怔,不明其意地嗯了一声,仰头只能看到他下颌流畅的弧度。
霍川便捺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原谅我了吗?”
宋瑜收回视线,看向湖中栽种的菡萏:“没有。”
她平白无故受了委屈,这回断不能稀里糊涂地便原谅他。否则有一便有二,日后他更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动辄打骂,那该如何是好?
宋瑜定下决心,脚步越发地快了。
两人来到正堂已是一炷香后的事情,盖因身上湿透,只好先在端王府换一身干净衣裳。宋瑜跟其中一位庶妃身量相差无几,便随着她到了院子换衣裳。
松花色织金蝴蝶纹大袖衫十分适合她,宋瑜穿在身上,显得身姿越发纤长,尊贵十足。宋瑜鲜少穿如此张扬的衣裳,偶尔一次竟意外的好看。同样的衣裳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也有几分区别,庶妃脸色僵了一僵,旋即面色如常地领着她回到正堂。
霍川换了端王的便服,明朗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看原来是袖口略短了一些。
片刻后,霍川回到正堂,端王见了笑道:“成淮便先凑合着吧。”宋瑜和庶妃进来后,他稍稍抬眸,眼里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接着,便是不掺杂任何情怀的赞叹。这端王果真如同外头说的一般,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宋瑜对他的妃子颇有些同情,猫都比自己珍贵,她一定很受挫吧。
宋瑜弯眸轻笑,偏头对上一道灼灼视线,微一滞,同对方颔首示意。对方似乎是王府侍衞总管,名叫许盛,宋瑜不着痕迹地别开目光,与霍菁菁谈话。
天气实在不赶巧,今日家宴是办不成了。众人便在正堂摆了小宴,端王带头小酌几杯,直到未时才肯放人回去。
霍川本就不胜酒力,两杯酒下肚,轻易就被人撂倒。
车辇里,霍川斜斜地倚靠在宋瑜身上,一贯苍白脸蛋泛红,他喉咙里咕哝了句不大清楚的话。宋瑜偏头,眼前正好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犹有不甘,反正他现在是睡着的,她遂壮着胆子学他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