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1 / 2)

妙手调香 风荷游月 2045 字 4个月前

这侯府哪一桩事,能逃得过陆夫人双眼。别看这两日她消停得很,却一直关注忘机庭一举一动。霍川落水开药,不多时便传入她耳中,甚至连药方都清清楚楚。前几日田老先生叮嘱霍川不必吃药,她没机会下手,此刻因落水受寒,反倒给了她一个机会。

多年前,霍川跟长子霍继诚起了争执,两人身上均负伤。男孩子总有打闹的时候,搁在普通人家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陆氏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将霍川狠狠数落一顿,给他送的药更是寥寥可数。彼时,霍川身上积血瘀青,有好几个青印子,用了陆氏送来的药并不见好,反而浑身都起了红疹子。

没几日,好好的皮肤便一片狼藉,一道道的似是血檩子,可把唐氏吓坏了。唐氏苦求陆氏许久,才能外出为霍川买药,原本只是小伤,足足拖了一个多月才见好。

此刻得知陆夫人故技重施,霍川的反应反倒平静得多。他垂眸许久,平静无澜地吩咐丫鬟:“将陆夫人送来的东西,无论白果或是其他,一并扔出后门。此后若仍有人送来东西,全权交给少夫人处置,我的膳食也由少夫人经手,若再发生此等事,你们都不必想平安出府了。”

那不经吓的小丫鬟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请求原谅:“婢子知错,求世子……”短短片刻工夫,额头上便浮起一片红,口中仍旧喃喃不休。

霍川听了心烦,蹙眉叫她下去,留下田老先生商议此事。

内室动静引起宋瑜关注,她眼睁睁地瞅着一个小丫鬟哭哭啼啼地退出房间,到她跟前行礼,眨眼便跑开了。宋瑜放下糖雪球,不明所以地到内室查看情况,便见室内两人皆面色严肃,不知发生何事。

她不敢轻易开口,目光落在桌几一口未动的白果粥上:“是不是那丫鬟伺候得不好?你还喝粥吗,我再让人去热一热。”

话自然是问向霍川的,霍川抬手揉了揉眉心,难怪近两日总觉得双目酸痛。他挥手示意宋瑜过来,直到察觉她坐在榻沿,伸手将她小手包在掌心:“三妹,日后不止陆夫人,无论谁送的东西都不要轻易使用。那些东西锁在库房中,就算是要用,也要先同我报备一下,若无问题才可放心。”

宋瑜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不妥:“怎么了?莫非是……”

田老先生便将方才诊断出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世子这两日艾灸毫无见效,同陆夫人送来的白果有很大关系。此物同老夫开的一味药相悖,二者相遇会对眼睛产生不利,致使双目充血,不能视物,还请少夫人多加防备。”

宋瑜难免诧异,她从未想过陆氏送来的东西有问题,转念一想又行得通。那位从来见不得霍川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实属正常。如此一想,宋瑜心中愤慨不已,她猛地站起来便要去找人评理:“她是故意为之?她怎能如此过分?她明知你近日在治眼睛……”

她尚未走出两步,便被霍川唤住了:“三妹过去又能如何?无凭无据,她说不定会反过来斥责你。你坐下,我告诉你该如何做。”

宋瑜被他哄了回来,可仍旧气愤难平,她嘴巴翘得能挂酱油瓶:“我是替你生气,才想同她理论。”

都道人心是肉长的,这位陆夫人难道跟旁人不一样?她虽不是霍川生母,好歹是长辈,如此处心积虑地对待霍川,良心上过得去吗?她实在想不通,一边气恼一边为霍川心疼,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双眼,眸中不由得泛红:“郎中说充血了,你疼不疼?我给你呼一呼。”

以前无论她磕着绊着,母亲总会心疼地给她吹吹,温热柔软的风吹到伤口上,不一会儿便止疼了。她拿霍川当小孩子看,霍川反握住她双手,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有些疼。”

宋瑜低头凝视他双目,正欲呼气,余光瞥见一旁端坐的田老先生,登时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你同郎中还有话要说,我先出去。”

说罢,她不等他有所反应,便慌张起身,逃离内室。

田老先生看得津津有味,双手揣在袖筒里笑眯眯道:“世子同少夫人真是鹣鲽情深,让人羡慕。”

七老八十了还这么好管闲事,霍川不大愿意理他,懒洋洋地应一声转移话题:“若从今日起我不再食用白果,可有恢复的可能性?”

田老先生从袖筒里掏出双手,拿帕子擦洗干净后翻看他眼睑:“需得再观望两天,这两日切莫再食用任何药物,只要积血下去了,便无大碍。”

霍川若有所思地颔首,思及陆氏所作所为,脸色不由得越发阴沉了些。

陆夫人送的白果还剩下许多,宋瑜一并让人清理出来,只是此事她不愿意姑息,否则只会让陆夫人肆无忌惮。

方才霍川指点了她两句,她已大约清明,此刻,她唤来澹衫吩咐道:“你将这些白果全处置了,将事情闹大一些,要把话传入庐阳侯耳中,就说霍川眼睛形势不大明朗,需得再作观察,但是千万切记别失了分寸。”

澹衫跟在她身边多年,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便应了下来,转身去吩咐底下丫鬟办事。近来天气热得很,她见宋瑜忧心忡忡,便命人送来冰镇的冰糖雪梨:“姑娘别太担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个坎儿一定能过去的。”

冰凉沁甜的梨汤入口,甜丝丝地荡在心头,果真让人心绪平复许多。宋瑜向室内看去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澹衫做事她素来放心,这丫鬟稳重牢靠,从没教她失望过。当天傍晚她便听底下人碎嘴子,道侯爷同陆夫人起了争执,侯爷勃然大怒,将陆氏狠狠指责一通。陆氏岂会示弱,两人互不相让,连累不少婢仆,惹得正院人心惶惶,说话都不敢高声。

庐阳侯霍元荣原本就对陆氏心怀芥蒂,满心怨怼,两人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始终怪她,始终对唐氏的死无法释怀。偏偏陆氏是个好强的人,从不在他跟前示弱,两人之间多年感情早已被磨灭殆尽,谁也不待见谁。

宋瑜从澹衫口中听闻此言,正是晚饭时候,她捧着乌梅浆解渴,偏头询问霍川:“你早料到如此?”

霍川双目上缠着白绫,覆着田老先生开的药膏,药膏能与白果的毒素相互中和。听到宋瑜的疑问,他停了箸,不置可否地道:“三妹,在侯府生存,就应当比旁人多长些心眼。”

说罢,他顿了顿,觉得此举实在太难为她了,不由得哑然失笑:“罢了,你就好好站我身后就好了,旁的都交给我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