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剑锋完全延伸至虚空的极限时,随着剑身而绕的气旋突然急剧地转动,先是发出嗡嗡之声,如采花的蜂虫,不过半晌功夫,竟然发出了隆隆声音,仿若雨前的隐雷。
满场之人无不讶异,便是登高厅中的一帮人物,也为这一剑之威而吸引,浑然忘却了紧张的形势。
纪空手心下一沉,与韩信对视一眼,脸上隐现担忧之色,情不自禁地向台前迈了一步。
唯有扶沧海,依然如故,手握丈二长枪,一动不动。
他无法先行动作,面对对方如此强悍的气势,他仿佛陷入到了一个无底的旋涡,身不由己,只能以静制动,这是他此刻唯一可做的事情。
然后他的目光讯速地将这势如雪崩的剑锋笼罩,追寻着剑势将要爆发的瞬间。他无法抵挡阿方卓这惊人的一剑,是以也就根本没有要挡的动机。他忽然记起了人在雪崩之下犹能逃生的技巧,不由心下一动。
在不可抗拒的大雪崩前,人唯一能够生存下去的办法,不是去努力挣扎,亦不是去拼命对抗,而是毫不犹豫地逃跑,有多远逃多远,有多快逃多快,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出现一线生机。扶沧海不准备逃,却要闪避,闪避那如大雪崩般的气势锋端,这无疑是可行之策。
就在这一刻间,阿方卓的剑势突然无声,如暴风雨之前的死寂,就在众人都为这静态所迷惑时,“轰……”地一响,剑锋一振,幻化万千剑影,如雪块冰凌般飞奔而来。
剑如崩溃的流雪,剑如急卷的狂风……
但在扶沧海的眼中,剑依然是剑,一把杀气飞泻的有芒之剑。
有芒就有气势的锋端,而扶沧海要避的,就是这锋端处的剑芒。是以他不得不动,他只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无奈的心态,但正是这种无奈的心态,却激发了他胸中奔涌不息的豪情,使得他的神经与战意迅速绷至极限。
他人在动,心却静如止水,将感官的机能尽数逼发出来,去感受这股如洪袭卷的剑势。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身形起落,总是穿越于剑势的空隙,虚空中的任何异动,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夜空无星,亦无月,却有缓缓飘移的暗云,还有那缓缓流过的清风,动与静结合一处,其实都在扶沧海的心中。
终于等到对方稍缓的一刻,虽然短暂,却已足够,扶沧海没有放过,手腕一振,长枪飙射而出。
他似乎已经完全不能驾驭自己的枪锋,一切都是跟着灵异的感觉在走。他枪一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这是一招具有如何爆炸力的枪锋,抑或这根本不是枪,而是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足可将冰山融化。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枪的速度,就像没有人可以形容阿方卓的那一剑一样,两件兵器都在这苍茫虚空中进入了速度的极限,然后便听到一声惊天巨响,剑与枪终于交击在一处。
“轰……”劲风飞扬,吹得众人无不皱眉,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扶沧海却笑了,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他几乎是在生死悬于一线间寻到了大雪崩定式的破绽,奋力一搏,竟然一锤定音。
他没有想到,阿方卓的大雪崩定式只有一招,并无后招,所以他赢了;阿方卓却没有想到扶沧海竟然破去了自己引为自傲的绝招,是以,他输了,而且是黯然退场。
望着傲立于场上的扶沧海,纪空手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相信扶沧海的实力,所以让扶沧海与韩信在最终的决战中会师,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要这两人再经历一场精心动魄的表演赛,那么他们三人同时登上登高厅便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思及此处,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韩信,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韩信这个人了,无论是个性,还是行事作风,都无一不知,但在此刻韩信的脸上,他却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也许他是太紧张了!”纪空手心中想到,轻轻地拍了一下韩信的肩,笑道:“该轮到你出场了。”
韩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看纪空手一眼,而是大步向前,朝擂台走去。
观看了扶沧海与阿方卓惊人的一战,韩信不由得对扶沧海又多了一层认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需要决出胜负的话,在我和他之间,究竟谁会更胜一筹?”
想到这裏,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有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