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此话,有所针对,是因为他素知五音先生自出道江湖以来,从来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如果五音先生不想自毁招牌的话,那么今日峡谷一战,他就唯有置身事外,而无形之中,衞三公子也就去一大敌。
“衞兄何有此问?莫非在衞兄的眼中,我五音倒是一个说话放屁、从不守信的小人?”五音先生眉头一皱。
“衞某绝非此意,只是心想音兄为了爱女,出手救援纪空手,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音兄为此而出手,相信谁也不会怪罪音兄失信于江湖。”衞三公子慢条斯理地道,其实话里藏话,步步紧逼,企图用话来套住五音先生,让他无法出手。
“衞兄如此说话,还是小瞧了五音,既然你心中有些疑惑,我就当着天,当着地,当着你再说一遍:五音既然归隐江湖,当然不问江湖中事。这样一来,衞兄当可放心了吧?”五音先生肃然道,眼芒一闪,直射衞三公子,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悍然交错。
衞三公子心中更是生疑,真不知自己是该信五音先生的话呢,还是不信,心裏委实琢磨不定,不过他虽有心事,脸上却丝毫不露,反而哈哈一笑:“这么说来,刚才的高山滚石和竹竿长箭并非音兄给我的见面礼?那我倒想请教音兄,这些东西又是何人所为?”
他原以为五音先生既然如此说话,必定会出言抵赖,孰料五音先生竟然点了点头:“不错,那些东西的确是五音派人预备的,想不到竟然用来招待了衞兄,得罪之处,还望莫怪。”
他深深地作了一个长揖,脸上满怀歉意,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无心之过。衞三公子哪里会相信他这一番托词,冷笑一声:“这倒让衞某有些糊涂了,音兄既然已经归隐江湖,何以所作所为件件不离‘江湖’二字?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径,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五音先生丝毫不动气,淡淡笑道:“何谓江湖事?其中的界线只在人心,谁又真的能够分得清?我总不能任由衞兄你一阀之主去欺凌一个江湖后辈吧?衞兄不爱惜五阀的声誉,我五音还爱惜得很哩!”
“这么说来,今日之事,你是非管不可了?”衞三公子眼芒一寒,冷冷地道。
“岂止是今日之事?这数月以来,五音所管之事多了,在五音的眼中,可没有江湖之分,只有善恶与公道。”五音先生昂首挺胸,大义凛然。
衞三公子心惊之下,不怒反笑:“原来如此,这数月以来,衞某做事总是不顺,每每成功在即,便是功败垂成,心中还在纳闷,试想这纪空手纵然是一代奇才,毕竟是初出茅庐,势单力薄,何以竟敢与我作对?现在想来,倒也见怪不怪了,有音兄与知音亭撑腰,他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五音先生道:“衞兄所言差矣,这绝对不是是否有人撑腰的问题,而是在于这纪空手本就是人中龙凤,就算没有人襄助于他,他也绝不会默默无闻地度过他的一生。他的出现,本来就注定了会有一段轰轰烈烈的传奇,你唯一的不幸,就是成为了他的大敌。”
衞三公子心中一凛,不得不承认五音先生所说的都是事实,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轻易让纪空手逃去。所谓虎入深山,平添双翼,若是这一次放走了纪空手,一旦他不在这个世上,势必会给刘邦构成最大的威胁。
所以他绝不会就此放弃,就算眼前有五音先生这种最强的对手,他也在所不惜,一拼到底。
他已无话可说,唯一要做的,就是出手!
在衞三公子的身后,数十名问天战士已经整齐站立,一脸刚毅。在他们的身上,根本看不到经过两次劫难的痕迹,反而多出了一股悲愤与肃杀,只要衞三公子一声令下,他们完全可以不惜生命。
五音先生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一方巨岩之上,如一株苍松般傲然挺立。
他的脸上已有少许的皱纹,鬓发斑白,却带着几分沧桑与刚毅。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坚决而深邃,便像是那遥不可及的星空,又像是大山中猎人的眼睛。
问天战士迫于五音先生这般惊人的气势,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不知为什么,五音先生的身材并不高大,可是他的人一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险峻的大山横亘前方,让人为之震撼,为之心悸。
五音先生的眉锋一扬,泛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像是这秋日里肃杀的风,又像是此刻天上那变幻无端的云,没有人能读懂这笑中的含义,却无人不识这笑中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