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音先生重新站到那潭水之畔时,在他的身后,不仅站着纪空手、红颜等一干知音亭精英,还有一位满脸钢髯的胡服汉子,这位胡服汉子的身后,至少站列了八十名匈奴壮士。
“这位衞三公子不愧为五阀之一,能在如此形势之下洞察危机。而最让人佩服的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能够忍得下这一时之气,并不轻举妄动,可见此人的确是一代枭雄,深谋远虑,善于权衡利弊。”那位满脸钢髯的胡服汉子情不自禁地赞道。
五音先生微微一笑,道:“衞三公子身居问天楼阀主,风头最劲,是以一向与入世阁、流云斋不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是他却能在五阀之中生存下来,这本身就说明了此人的心计之高,不可揣度。我虽然在此设下埋伏,但是并没有期望凭此一役来挫其锐气。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要想战胜衞三公子,还需要出现奇迹。”
那位胡服汉子正想接话,五音先生已接着说道:“车兄,你可知我最称手的兵刃是何物?”
车侯微微一怔,道:“这还用说,你角羽之犀利天下震惊,难道你还会有别的兵器更甚其一筹吗?”
五音先生笑道:“所以我说,对付衞三公子此人,若无奇迹出现,必将很难成功。你可知他刚才以无妄尺为我称手兵器之说套住我,不能以‘角羽’应敌?”
车侯恍然大悟,怒道:“此老鬼如此狡诈,但难道以你我二人联手,还不足以取其性命?”
“车兄主掌西域龟宗,功力之深,已是罕有对手,如若你我联手,那天下还有谁能匹敌?可惜的是你我不仅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又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无论是为了声誉还是个人的面子,只怕都不愿意承担这以多凌寡的败名之举。”五音先生拍了拍那人的肩。对他来说,车侯能在自己的一封书柬之下召之即来,这份盛情实是令人感激,他又怎会忍心看着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汉子为了自己而不惜一世英名呢?
车侯淡淡一笑,道:“此人既然能惊动音兄不惜结束多年的隐居生活而重现江湖,可见此人之厉害已是非同一般,万不得已之时,采用非常手段亦无不可。”
他的言谈举止豪爽直率,天性中透着十足的血性,让人一看便知是生长于苦寒之地的匈奴人。他年已四十有余,执掌门派经年,按理说应该精通世故,可是世间礼法于他,根本如过眼云烟,不屑一顾,纪空手虽只是第一次与之见面,却大觉两人脾性相投,深深地为车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風采而折服。
“车宗主快人快语,行事更是痛快,空手今日虽是初次与宗主相见,但久慕宗主之名,知道宗主乃敢作敢为的好汉子,真正让空手佩服不已。”纪空手不由得拍掌赞道。他的人一落地,就被红颜带到了峡谷之中,是以对五音先生与车侯布置埋伏的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在他的眼中,还是第一次看到西域龟宗的高手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风范,更从其行动中看到了匈奴人天性中的骁勇善战、不畏生死的一面,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若能拥有这样的一支力量,加上我的神风一党、知音亭精英,何愁大事不成?看来天终将助我,让我完成天下苍生共同的夙愿。”
“纪小哥言重了,前些日子车某与音兄闲聊时,谈起小哥来,心中还道音兄英雄一世,到头来依然不能免俗,心爱红颜侄女,爱屋及乌,是以才会没来由地夸赞起你这个女婿。可是到了今日一见,方知音兄眼力果然精辟,红颜侄女的目光更是犀利,竟然寻得了纪小哥这般人才,着实让车某艳羡不已之下,不由扼腕叹息。”车侯皱了皱眉,轻叹一声。
五音先生听他话出有因,心中生奇,忙道:“车兄如此夸赞年轻人,只怕助长了他的骄气,倒是你最后这一句话,让五音有些不明白了。”
车侯并不答话,而是挥手叫出了身后一位年纪尚轻的匈奴汉子,道:“云峰,你上前一步。”
这位名叫“云峰”的少年长相粗豪,脸上自有一股勃发英气,极是豪迈。当下踏前一步,拱手见礼道:“小侄见过世伯,纪公子。”
五音先生微一诧异,蓦然醒悟:“原来是世侄,怎的直到今天才出来见面?所谓虎父无犬子,真是一点不假。”
车云峰微微一笑,道:“多谢世伯夸赞,小侄未免承受不起。小侄自那天见到世伯之后,早有心思相认,无奈家父一向管教严明,是以不敢,还望世伯原谅。”
他虽然年纪只有十五六岁,比之纪空手小了几岁,但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外相粗豪,心思却细。说这一番话时整个头低下敛眉,不敢乱瞧张望,由此可见车侯的家教极严。
五音先生忙还礼笑道:“世侄无须多礼,在我看来,你父亲如此严厉地管教于你,说明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有言道,教之深才责其切。若是你是无用之人,他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来栽培你呢?”
他望了望车侯,道:“车兄,你说是吗?”
车侯道:“音兄切莫宠坏了小孩子,我之所以叫他出来,只是看到了纪公子,心中只恨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女儿长得像红颜侄女这般可爱动人,车某倒有心要与音兄争一争这个女婿了。”他说完哈哈大笑,引得众人无不莞尔。
红颜听了这话,满脸羞红:“世叔这般拿侄女开玩笑,我可不依。”娇嗔之态煞是可人,纪空手看在眼里,心中为之一荡。
车侯嘻嘻一笑,以示歉意,然后脸色一变,肃然道:“音兄,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还请示下!”
五音先生道:“照车兄所看,我们当如何行事?”
“擒贼先擒王,当然要紧追衞三公子不放,只要除此大敌,问天楼只怕也就名存实亡了。”车侯的眼中陡露杀气,显得非常果断,不负宗主风范。
五音先生看了一眼纪空手,两人相视一笑,他这才缓缓摇头道:“车兄所言,正与五音所想略同。的确,除掉衞三公子还是当务之急,可是若要我们动手,刚才已经动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空手对此早有安排,所谓借刀杀人,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足以置他于死地。”
车侯惊问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谁的刀有如此锋利?”
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要杀衞三公子,当然是借他自己的刀,若非如此,试问天下,有几人可以在他的有容乃大锏下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