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鈎以电芒之速划过虚空,越来越近,但范增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毫不在意,反而脸上多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是那般的宁静,那般的优雅,不失半点名士风范。
一丈五……一丈……五尺……距离在不可思议的速度下缩短,银鈎上的血腥也愈来愈显得真实,但就在这一刻,一阵莫名的风生起,卷起了范增身边一辆马车的重帘。
换在平时,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细节,风卷重帘,是诗人笔下的一幅画面,一般的人通常都不会去注意它,然而对雄无常来说,这不是一个细节,而是一种异变,一种绝不寻常的异变。
就在他心中一颤之间,那重帘卷起外,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沉稳有力、速度奇快的大手。
这只手出现得诡异而及时,仿佛一切都经过了严密的算计一般,就在银鈎仅距范增背心不过七寸处,这只手已横在当中。
“啪……”大手拍在银鈎之上,竟似成了一只黏性十足的铁钳,硬生生地将银鈎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雄无常心中大骇,几乎惊叫起来,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仅凭肉掌就可破去自己的全力一击。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来,蓦感手上一麻,一股如电流般的劲气透体而入,竟将他的身体震飞半空。
“呀……”雄无常闷哼一声,藉着惯性弹身落地,只感到眼前一黑,一条如鬼魅般的人影抢到他的身前,大手一张,锁住了他的喉骨。
以他的功力,竟敌不过来人一招,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来人攻其不备,但要想在一招之内将雄无常制服,普天之下这样的人实在不多。
雌无常陡见惊变,要想抢近已是迟了,她与雄无常毕竟夫妻情深,难免投鼠忌器,是以僵在当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下兵器!”来人是一个清瘦的老者,声音极冷,声调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雌无常情知兵器脱手,更是死路一条,正犹豫间,却听得“咔”的一声轻响,老者的手上稍微加了一点力,雄无常的脸憋得如枫叶般红,差点闭过气去。
“砰……”木鈎脱手落地,雌无常只能从命。
那老者冷漠地横扫了雌无常一眼,道:“老夫实在是搞不明白,凭你们夫妇的这点身手,不仅活到现在,而且还可以在江湖上成名立万,这是否也太容易了?难道真的是江湖岁月催人老,一代不如一代强吗?”
他一脸老气横秋,说起话来更是以前辈自居,但双无常夫妇却偏偏猜不出此人是谁,心中直犯嘀咕。
“你既是前辈,何不与我们夫妇公平一战?若是靠一些偷袭的手段取胜,我看你也算不了什么!”雌无常心中一动,淡淡而道。
她已看出此人的功力虽深,却自负得紧,是以想用激将法逼得他给自己一个机会。虽然此人出手不凡,但她自忖自己夫妇全力以赴,使出勾魂十式,未必就会输。
老者闻言,深深地看了雌无常一眼,淡淡而道:“老夫本来不想取你二人性命,但既然你们刻意求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吧!”
他手臂一振,将雄无常推出数尺,同时大手向虚空一抓,竟将兵刃还到雌无常手中。
他亮出隔空取物这一绝活,顿令双无常脸色变了一变。以他们本身的功力,要做到这一点不难,难就难在要想在这么远的距离准确无误地送到别人手中,没有雄浑的内力根本不成。
“前辈果然身手不凡。”雌无常心中虽惊,但脸上显得十分平静,“能有这等身手之人,绝非无名之辈,小女子斗胆问上一句,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冷然而道:“老夫归隐十数年,对名利之心看得渐渐淡了,不提姓名也罢,但今日既是我复出的第一战,不想让你们二人死得糊里糊涂,还是告诉你们吧!”
他顿了一顿,傲然道:“老夫姓吴名法,想必你们不会陌生吧!”
他此言一出,纵是数十步外的无名听了,心中也大吃一惊,双无常更是浑身一震,禁不住后退一步。
十数年前的江湖之上,只要一提起“无法无天”这四个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句话代表着两个人,两个绝世高手,他们的名字就叫吴法、吴天。
这两人是一对兄弟,其功力之高,据说已不在五阀之下,当年两人联手,闯入阿房宫中行刺秦始皇,事虽未遂,却面对数十名高手的合围得以全身而退。消息传出,轰动了整个江湖,然而他们却在名声最盛之际突然消失,成为当时江湖的一大悬疑。
若非他们今日现身于此,谁又想到如此叱咤风云的人物竟会藏身于范府之中,而且一待就是十数年,范增面对强敌犹能镇定自如,果然是有所依靠。
双无常相互对望了一眼,都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怯意,这并非是他们胆小,实在是对方来头太大,无形中给他们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震慑。
然而他们心裏明白,今日一战,只能进不能退,进则还有一线生机,退则死无葬身之地,何况他们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名气,根本不容他们做出任何未战先怯的举动。
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这才紧了紧手中的后器,同时将目光锁定在一丈之外的吴法身上。
风过处,长街一片肃杀。
吴法的身影不动如山,如高山岳峙般傲立,衣衫无风自动,在他身体的四周形成一股狂涌的气旋,动静相对间,只是增加了这气旋旋动的狂野,更显示出了这肃杀中的一丝凄寒。
雄无常站在雌无常身前,两人仅距一步之遥,却互为犄角,构筑起一道看似平常、实则精妙的防线,他最先感受到吴法身上透发而来的那股无形的压力,那种气闷的感觉,让他的心率跳动达到了一个极致,血管中涌动的血就像是一匹无羁的野马,似乎在要体内膨胀、爆炸。
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裏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种仿若高山大海般的气势无名也有,如果此时站在这裏的不是我,而是无名,这一战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呢?”
这种想法十分幼稚,根本不像是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应该想到的事情,但雄无常的确是这么想的。当他站在吴法面前时,他的确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孩童。
在他踏入江湖之时,就听说过“无法无天”的名头,也知道他们的可怕,但是他绝没有想到吴法的武功高到了这种层次,那种从精神上传出来的攻击力,如泛滥的洪流直接袭卷向自己的心头,如果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稍弱一些,就很可能直接导致神经崩溃。
雄无常的脸色在这一刻间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有些异常,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面前所站之人是谁一般,平生一股强者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