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和龙赓这两大绝顶高手面前,没有人可以不死,也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这看上去的确有些蹊跷,有些诡异,其实,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一天死在大锺寺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来人眉间一皱,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哀伤。
“谁?”纪空手浑身一震,他实在想不出来,如果那死去的人不是刘邦,天下间又怎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他叫刘助,我的孪生兄弟。”刘邦冷然而道。
刘邦居然没死,而且出现在了鸿沟——他的出现看上去是一个巧合,就在纪空手与韩信两败俱伤的时候。但谁都明白,这不是巧合,绝对是一个阴谋!它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刘邦随时都可以杀了纪空手,取而代之,却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这个计划,刘邦将它称之为“作茧自缚”,作茧自缚的人不是刘邦自己,而是纪空手。
春蚕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要吐出丝来,将自己包围在裏面,纪空手在淮阴的时候见过不少,却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作茧自缚的一天——他唯有苦笑!
但刘邦的情绪却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面对即将到手的胜利,面对自己今生的宿敌,他有一种冲动,因为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他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必须告诉对手他今天的胜利来之不易。
“在我们问天楼中,每一代都会出现一对孪生兄弟,没有人可以解释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却是我们问天楼的一个绝大秘密。”刘邦道,“之所以要把它隐瞒下来,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是因为历代阀主都肩负着复国的使命,深知争霸天下的艰辛和残酷。一旦阀主遭到不测,另一人便能挺身而出,主持大局,不至于乱了阵脚,家父得到我们两兄弟之后,欣喜之下,便为我们取名为衞邦、衞助!”
“衞三公子如此取名,只怕另有深意。”纪空手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其实,他完全可以从衞三公子与衞三少爷之间推断出一些线索,既然衞三公子与衞三少爷是孪生兄弟,那么刘邦之外,是否也有一个孪生兄弟呢?
“家父为我兄弟二人取名,的确大有深意,他苦于在这乱世之中,凭我问天楼一阀之力,是很难得到天下的,所以他寄望于有强手的帮助,故而得名。”刘邦深深地看了纪空手一眼,道,“虽然家父是死在你的手中,却一直对你赞赏有加,临终前尚对我交代道,‘如果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当除之,否则日后必成大患。’”
“可是,最终我还是为你所用了,虽然是利用,却更显阁下的手段之高明。”纪空手沮丧地道。
刘邦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我的手段高明,而是你又犯下了第二个错误。当日五音先生遇难之夜,你曾经以我的容貌出现,继而脱困而逃,这至少让我清楚一点,你有非常高明的易容术,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由此引起了我的警觉。”
纪空手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一时的疏忽。
“但真正让我识破你的龙藏虎相,李代桃僵大计的,是夜郎之行。你太自信了,所以又犯下了第三个错误,你根本不该与我相处得那么久,以我的心思与目力,自然不难从你的一举一动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刘邦冷笑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动静,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纪空手的脸上。
纪空手勉力一笑,道:“在聪明人的眼中,出现一个错误已足以致命,何况我一连犯了三个错误?当真该死。也正因如此,你才设下了大锺寺的那个圈套,等着我这个笨蛋往里钻!”
“你不笨,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你是当世之中顶尖的智囊人物。”刘邦一脸正色,“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地设下圈套,引君入瓮呢?这只因为,我坚信你可以为我打下江山,为我夺得天下!”
“于是,你就以自己的孪生兄弟为饵,钓我这条大鱼?”纪空手讥讽道,难得有反击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借此平衡一下自己的心态。
刘邦丝毫不觉得有脸红的必要,反而肃然道:“为了复国大业,凡我问天楼人,随时都准备着献出自己的生命,连我也不例外!不过,到了今天,我总算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毕竟,他死得其所,死得很有意义,不至于让其血白流。”
“哎呀……”纪空手突然惊叫了一声,甚是懊恼地道,“怪不得那一天他身体中并没有无妄咒,而是中毒而亡,而且死得那么容易,连有容乃大也未使出。”
刘邦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我这些日子的潜伏也就是为了化解体内的无妄咒,我的确没想到五音这老匹夫临死还会如此狠,天幸我终于化解了。”
纪空手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但却心头更冷!
刘邦已胜券在握,虽然纪空手也是一个顶尖高手,但重伤之下,已是不堪一击。
更何况他还拥有一式威震天下的有容乃大!
纪空手淡淡地笑了,不再为这样的结果感到沮丧,因为他突然悟到,虽然结果并不美丽,但自己却拥有了过程,没有结局的过程永远要比没有过程的结局更让人值得追忆。
所以,他不后悔,心裏也没有太多的遗憾,而是抬起头来,直视对手。
七尺之距,无论是刘邦,还是纪空手,似乎都算不上距离,但在此时此刻,它是从生到死的距离。
刘邦有这样的自信,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面对掉入陷阱的困兽,企图从对方的绝望恐惧中得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然而,他失望了,他所看到的,竟然是纪空手脸上的微笑。
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佛家禅境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者,当他们面对死亡时,从来无惧,有的只是微笑,佛家谓之“拈花笑”,难道此时的纪空手已然看破生死,领悟到了佛家真谛?
刘邦不禁心生一丝恼怒,冷哼道:“你居然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
纪空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怕与不怕,我都得死,这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要想杀我,并不容易,你必须做到全力以赴!”
刘邦冷笑一声,剑已在手,整个人卓立不动,剑锋却在轻颤中发出了一道龙吟之声。
雨丝如织,却遮迷不了两人相对的眼芒。
无限的杀机,在这相持之中酝酿。
刘邦的剑终于出手,如蜗牛爬行般漫入虚空,遥指纪空手的眉心。
每一寸前移,都如一道山梁挤压而过,虚空中的压力在一点一点地增强,让人几乎无法承受其重。
不知什么时候纪空手手中也多出了一把飞刀,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上究竟有多少把这样的飞刀,但谁都明白,飞刀一出,总是会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飞刀一出,他的眉心不由一皱,这自然逃不过刘邦的眼睛。
这只能说明纪空手的内伤极重,已到了不能妄动真气的地步,这对刘邦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剑锋再颤时,化入虚空,在它所消失的地方,内陷出一个黑点,一道裂缝,转眼之间,却变成了一个不断内旋扩张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