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落花,是绛云殿的宫女。
在三日以前,我本是偏殿洒扫的粗使宫女。
在皇宫当差,哪个宫人不知道,王上的性子其实是极为阴冷淡漠,宫人们稍有小错,轻则禁食关入黑屋,重则杖笞,有不少的宫人曾被杖笞至残至死。
很不幸,我在清风殿,替人当差时,打碎了皇后娘娘送给王上的琉璃盏。
高高的围墙,将皇宫切成了一个个格子,时有鸽子飞过,洒落“呜呜”的鸽哨悠鸣。
我靠坐在一块废旧的宫墙,背后沁出了粘腻的冷汗。
忽然,一个小小的石块砸在我的手臂,抬头望去,是一个约莫三、四岁,极秀气的孩子,蹲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眉眼中透出明媚地几将裂帛的灿烂。
“你为什么在这裏哭?”
他幼嫩的童音,带着云团似的娇软,浑然如无害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只是我现在实在是很难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低低的抽噎。
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搭在我肩上,语重心长地一声叹息,“哎,其实我也很想哭呀……”
他靠近时,身上甜甜的气息便扑了过来,他的声音有掩不住的悲愤,我不由惊讶地抬起头,这孩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膝盖处破了个大洞,浑身十分狼狈,应该是哪个宫人的义子吧。
在宫中,因为宫人们是没有子嗣的,于是会从宫外偷偷收养一些义子义女,就当百年之后,尚有人送终。
宫里的日子到底是寂寞的,这些个宫人若是出不了宫,也会悄悄把义子或是义女接入宫,一来是见见面,增些感情,二来是带着他们见见世面。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做的是偷偷摸摸,其实皇后娘娘是私许了这事儿的。可有些阴冷冷的公公,却不许这事儿发生。若是被这些公公发现,这些个孩子从来难逃一死,其中,以钱公公为甚,最不容人。我心下一惊,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莫非他被钱公公发现了。
“你……”
我停了抽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前面传来一阵叫嚣的声音,尖细地嗓子,阴冷冷如蛇一般,“在哪里,那小子在哪儿,给我逮住他,往死里打!”
“啊——救命呀!”
那孩子跑了两步,咯噔一下跌倒在地,再也跑不动一步,尖声叫嚷着,眉目俱厉,倒也有几分气势,“放肆,你们敢动我,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小小个太监的义子,敢和本宫这般说话,给我拿下他!”钱公公的嗓音极是尖锐,带着些气喘吁吁的狼狈,我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好不可笑。
“我乃是……”
那孩子刚要开口,却被人狠狠往外拖了出去,“姑姑救我,姑姑救我呀!”他挥着小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心裏犹豫了一下,终是抹了抹眼泪,起身。
“钱公公。”
“嗯?”
“落花有事儿要和公公说。”
“你是哪个殿的宫女?也配和咱们公公说话?”旁边的小太监们叫嚣起来。
我强自镇定,攥紧了袖底的手绢,手心沁出了冷汗,却依然一字一顿,清晰道:“落花在清风殿当差,这小公子虽说一身粗布,但眉眼间与小皇子相似,公公莫要抓错了人,若是惊扰皇子,震怒圣颜,怕是在场的各位,都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