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懒懒的从山头爬出来,把仅剩的一丝温暖撒向大地。山谷里的晓雾被阳光刹那间染成了流苏般的颜色,山头上的残雪也马上回报给阳光一片灿烂的金黄。两边的山坡上,树已经光秃秃的掉净了最后几片叶子。山谷里,间或还有几棵不知名的蒿子,在枯草与残雪间,倔强的绿着,十分扎眼。偶尔有风吹过,空旷的谷地里便起号角一般的声音。没有人迹,没有炊烟,北国的冬日,拥有的就是这份古今不变的苍凉。
“叮咚、叮咚”,几声清脆的驼铃打碎了山谷里冬晨的宁静。“武——威”趟子手的大嗓门吓得栖息在树上的喜鹊呼啦拉的飞起来,向远方逃去。随着趟子手的喝山声,一大队骆驼从山谷中走出来,二十几个镖师和趟子手分别在驮队的前、中、后把队伍护住。
自从和蒙古人开战以来,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骆驼队敢向塞外进发了。因此这队年货如果平安运送到目的地,恐怕至少有几十万两银子,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这么大的胆色。大腹便便的商队老板穿着通体漆黑的貂皮大衣,双手在袖子里插着,不时掏出来,捂一捂皮帽下冻红的耳朵。一直眯着的眼睛偶尔睁开,竟是少见的蓝色,原来是个大食人,怪不得要钱不要命,敢在这时候北上。
“停”,商队前面身着黑色铠甲镖头打扮的人举起了左手,整个骆驼队马上勒住了脚步。镖头跳下马,伏在地上听了听。立即跳上马,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趟子手们立刻紧张起来,努力调转骆驼的方向。那镖师从怀里拿出个黑黑的,圆筒样的东西向远方望去,遮天的旌旗证实了他的判断。
“蒙古人,快往山谷里撤”。他大声催促起来。商队老板脸色立刻变得雪白,调转了马头。等到二百多头骆驼的队头变成了队尾,蒙古骑兵已经到了二里之内。一个趟子手在前面牵好缰绳,整个骆驼队立刻向来时路上狂奔起来。镖师们职责所在,纷纷拔出刀来,护在商队的最后边。
蒙古军队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二十几个骠悍的蒙古武士在一名百夫长的带领下跃出本队,呼喝着向商队追来。骆驼负了重,越跑越慢,跑出五六里,压后的镖师已经被蒙古武士赶上。带队的百夫长一马当先,挥刀向身前镖头模样的人后颈砍去。镖头却头也不回,用一把怪怪的马刀向蒙古弯刀头部一点,立刻把弯刀荡开,顺手后捞,“扑”一下把蒙古武士的战马脖子抹出了一条尺余长的口子,血光飞溅。那战马长嘶一声,前腿卧下,努力没把马上的骑手压在身下,留恋的看了一眼主人,眼见不得活了。
得手的镖师轻轻一拨马头,又向另一个蒙古武士冲去,虚劈一下,趁马上的武士招架的功夫,把刀尖刺入了对手战马的眼睛,战马一个人立,把马上的武士掀了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其他几个镖师也个个伸手了得,几个回合,二十几个蒙古武士都变成了步卒。
镖师们显然不愿伤人,举刀把蒙古武士围在中间,并不继续进攻。镖头模样的人手一招,一个趟子手把一匹跑不动的骆驼的缰绳从队伍中砍断了,牵了过来。镖头在马上对蒙古百夫长拱了拱手,用纯正的蒙古话大声说道:“我等护送一批年货去漠北,无意打扰诸位军爷赶路,这两箱货物给你家将军,望通融则个”。说完,把骆驼缰绳一放,打马带着众镖师追赶商队去了。留下二十几个蒙古武士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须臾,蒙古大队人马赶到,三千多人马一路奔来,竟保持着整齐的队伍。领军的总管让人把骆驼身上的两个扁箱打开,刚用手除去防震的稻草,一道耀眼的霞光喷薄而出,耀得人眼花缭乱。尽管军纪严明,扁箱周围的人还是按耐不住,欢呼起来。那两个扁箱当中,竟满满的码放着水晶琉璃酒具。平日,一套水晶琉璃酒具在蒙古部落足够换三匹良驹。现在商路一断,这两箱酒具,足够买三、四十匹马。如果那商队驮的全是这些东西,截下它,好过抢几十个村落。
想到这,行军总管把弯刀在高空一挥,三千人齐声“噢——呼”一声,放马向商队方向追去。那几个落马的武士也换了战马,跟着狂追。蒙古军中每人至少有两、三匹马备用,所以马力甚佳。顷刻间又追出二三里,路上不断有脱力的骆驼被镖师们扔下,有武士挑开扁箱,虽然不全是水晶琉璃,但箱子里也多是砖茶、漆器等草原上名贵之物,众人见此,越发追得紧了。眼见着商队拐进一个峡谷,谷口两片巨石如大门一样高耸如云。那压后的镖头拖过十余匹骆驼,把谷口堵住,纵马而去。
蒙古军追到谷口,领先的武士七手八脚想把骆驼牵开,谁知这些骆驼都没了力气,卧在谷口死也不动了。等大队人马到了,大伙合力把骆驼拖走,让出路来,商队已经不知去向。行军总管见那山谷只可容七、八匹马并行,草高林密。心中犹豫,叫过一个百夫长,命其带一小队武士前头探路,大队人马却慢慢的排了队,走进谷来。
走了二三里,探路的武士也不见动静,正在犹豫间,那个百夫长满身是血,狼狈的逃了回来,却没了胡子,少了耳朵。来到总管面前,滚下马来,放声痛哭。原来商队的镖师们见蒙古人穷追不舍,发了狠,在前面山谷出口处埋伏了。先利用弓箭把蒙古武士射倒了大半,然后杀在一起。蒙古武士措手不及,加上镖师们个个武艺高强,全部被杀了。这个百夫长是被对方的镖头用刀背打昏了,又用冷水浇醒,割了胡子和耳朵,放回来警告大家不要再追。
蒙古人的胡子即为其尊严,行军总管受此侮辱,大怒。又听说对方只是几十名镖师,更是有恃无恐。弯刀前指,麾下几个千夫长立即带队向前猛冲,恨不得立即把对方捉了,生吞活剥。堪堪追到距出口半里之遥,只听“轰”的一声,一发炮弹落在蒙古军中,四五个骑士躲避不及,登时被炸上了天去。随着这声炮响,刚才寂静的谷口平地生出两三百人,平端了个带木柄的黑筒子,排了三排。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一挥手,黑筒子里冒出火来,子弹接连向蒙古人打去,原来这些人手里端的,竟是蒙古人从来没见过的新式火铳。那前冲的蒙古军当即如溪流撞上了礁石一般,一下撞了个粉身碎骨。打头的蒙古武士一个个如被割的谷穗般从马上落下。间或有战马被打中,鲜血便从马的口鼻中喷涌而出,汇集到地上和人血一起形成了小溪。与此同时,两侧的山头,也出现了无数身着和谷口一样,灰黄相间色块奇怪衣服的人,一样头顶着圆圆的铁锅,端着火铳向下打来。唯一不同的是,谷口的人是一排接一排的连放排枪,而山顶上的人却是瞄准了目标打。
埋伏在这裏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柔县众乡勇。两日前斥候长王飞雨命人火速来报,说三个蒙古千人队趁北口城不备,偷袭得手。北口城县丞战死,县令自杀。这三千蒙古人把北口城未及逃出的万余百姓全部杀了,抢了细软,向东而来。所过之处,烧杀抢掠一空。密云州知州不敢触其锋樱,躲在城中,任蒙古人在自己属地内胡作非为。眼见蒙古人就奔怀柔来了。
郭璞等人听说此事,又气又恨。恨蒙古人残暴不仁,气密云知州不知廉耻。怀柔、密云两地相距甚近,众百姓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前来请求参战。武安国早有此心,见群情激昂,不顾乡勇人少,拿出做好的沙盘,和十三郎等人仔细筹划,非要让这三千蒙古匪徒匹马不得回塞外方解心头之恨。沙盘上见石门谷山谷狭长,正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所以定下了这条诱敌之计。
先前押骆驼队的镖师,货真价实,是主动请缨的怀柔县武威镖局的众高手。那扮做镖头的却是十三郎本人。商队的老板,则是由学校的老师穆罕默德客串。临行前,早已在城里开了分号的木匠铺老板杨老汉唯恐武安国有失,把一直留着没派上用场的蛟龙之皮用锯子锯开,和张五等人连夜赶制出了两套铠甲,给武安国和小张正心穿了。那蛟皮软甲又轻又结实,关键部位包了板凯,除了火枪,寻常刀兵很难伤到武安国师徒。
众人在山谷中冒着北风冻了一天,才等到蒙古兵的到来。怀柔乡勇的铠甲外边都套了武安国设计的灰黄相间的军装,这平日大家很不喜欢戏称为“蛤蟆服”的军装,穿上了躲在山上,远远的根本分不清是石头还是人。所以蒙古兵直到大难临头才发现对手的存在。
蒙古军中行军总管见势不妙,慌忙命令军队急撤,众武士不顾头上炮弹呼啸,身边子弹如雨,掉头狂奔,人马相互践踏,死伤无数。待幸存者冲到刚才的石门处,发现石门早已被炸塌,塞住了退路。无奈掉头又往前冲,一个来回抛下了尸体千余。待领军的总管从慌乱中找到一丝清醒,抬眼再看,属下的三个千夫长中的两个早已向佛祖报道去了,剩下一个掉了只胳膊,被亲兵架在马上,眼见出气多,进气少了。一咬牙砍翻几个身边乱窜的小兵,整顿队伍,向武安国等人冲来,众武士有了带头人,也明白只有冲过前边这道人墙才能逃得性命,一声呐喊,不顾死活的打马快冲。这边张正武见蒙古人拼命,也不客气,招呼炮手把炮弹连珠般在蒙古马队中砸下,那炮弹全是开花弹,铸造弹壳时用急流淬火,填充的火药中间又加了钢珠,碎铁等物,落地之后炸开,五步之内不会留下一个完整的活物。蒙古军冲过炮火屏障的不够十分之一,那几个幸运的人冲到距武安国等人两百步的地方,又被坐骑掀下马来,此处竟拉上了铁丝网,网上挂满了铁蒺藜。一两个勇悍的站起身子,举刀去砍那铁丝网,没等刀落下,身上早已被打了十几个透明的窟窿。
行军总管见此,弃了马,带人向两侧山顶上爬。哪里那么容易,没几步就被子弹压在山脚不能动弹。山谷中树木枯草早已着起火来,此时火势渐大,山上的乡勇被浓烟挡住了目标,渐渐没法放枪了。幸存的蒙古士兵见头上枪声渐稀,大喜,纷纷从战马身下,石头后面和死人堆里爬出来,寻找出路。也是老天有眼,恨透了这群屠杀手无寸铁百姓的刽子手,一阵山风刮起,火势藉着风力越烧越旺,一会间谷底已成火海。
武安国见此,连忙让十三郎冲山谷里用蒙古话喊道:“放下刀走出来,投降者不杀”。十三郎的嗓子像是刚才押镖和蒙古人交涉时喊坏了,这武林高手喊出的声音比蚊子叫声大不了多少,等武安国发现后扯了嗓子重复,早已晚了。仅有十几个蒙古武士从烈火中冲出,被乡勇们用砂土将身上的火扑灭,接下来谷中就再无动静。武安国让穆罕默德问幸存的蒙古人为何出来的如此之少,蒙古人破口大骂穆罕默德假慈悲,原来众人都被铁丝网挡住了,这几个是见机快,从底下缝隙爬过来的。
……
滚滚浓烟遮住了半边天空,大火猛烈的吞噬着山谷里的一切。已经不可能再有生命了,武安国黯然地整理着队伍,离开谷口。打了大胜仗,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王浩、李陵等人兴高采烈地招呼人马从山上往下撤,等待山上的弟兄全部到齐,就可以凯旋而归了,每个士兵脸上都挂满了复雠后的胜利笑容。唯一和武安国一样有些不开心的是穆罕默德,一边让人帮忙把骆驼队欺骗敌人用的碎砖乱瓦往下卸,一边搓着手心疼的说:“四千多匹马啊,四千多匹马,得多少银子啊”。那幅守财奴的样子惹得众乡勇们更加开心。
“武兄听没听说过猎人和狼的故事”,十三郎见武安国如此,开导他说。武安国知道十三郎说的肯定是“东郭先生与狼”的明朝版,抬头看了十三郎一眼,回答道:“曹兄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妇人之仁,这些蒙古人虽然残暴,但毕竟和我们一样,也是人啊”。
“他们杀我百姓的时候,可没把我们当做同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武典史现在可怜他们,他们马队冲过来时,可没有可怜你的意思”。旁边的王浩插言说。杀敌三千,自己不损一人,在他眼里,纵使孙武转世,诸葛重生,也不过如此。何必为那些凶残蒙古鞑子的死活难过。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你,马背上向来是用刀子说话的”十三郎又开导说,“你对他们讲仁慈,就是对百姓的不仁慈,谁轻谁重,武兄考虑到此节,自然不会难过了”。
武安国半晌无话,在这个时代,各民族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民族团结理论,不但身边的人不会接受,说出来,蒙古人也必然认为自己有病。再次扫了兴高采烈的乡勇们一眼,后者正在宝贝般擦拭着自己的火铳。第一次大规模火器的集中使用,威力大到武安国自己也感到震惊。拥有先进武器的一方,对另一方几乎是屠杀。轻轻的叹了口气,幽幽的问到:“子由,你不觉得火器的力量大得可怕吗”。
“第一次和鞑子干得这么过瘾,武兄造的火器真的非同一般,特别是那大炮,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家伙”。十三郎显然没听出武安国的话外之音,有些兴奋的回答。
“可如果这些东西掌握在暴君手里,百姓的日子不就更不好过了,我们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也从来不比外族杀得手软啊!”
“这……倒也是,原来还怕官逼民反,现在连百姓造反都不怕了,恐怕百姓更没有活路了”
“我们虽然都是草民,可毕竟不是草,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武安国轻轻叹息,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国还没有一部完整的民权法案,何况这蛮荒时代。当年在电视里看见的一些国家的军队用机枪扫射本国百姓的镜头不断浮现在眼前。想到此节,真不知自己如此改变历史的进程,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听说过狼吃羊,从来没听说过狼吃狼,很多时候公平与否关键在于强弱之势是否均衡”。一向不爱说话的李陵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如闷雷一样让沉思的人清醒。精明的王浩四下环顾了一番,示意大家别在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题。武安国等人也感到了说这些不和时宜,都沉默了。
“可惜这火挡住了路,不然我们趁势追过去,这些蒙古人的辎重营肯定跟在他们后边不远,他们抢来的东西都在那里,我们给他来个黑吃黑,嘿嘿……”。穆罕默德的声音和着乡勇们的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让武安国周围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忽然,剧烈的马蹄声打碎了乡勇们的喧闹。在他们身后,遮天蔽日的尘土由远而近。“刷”的一下,训练有素的乡勇们立刻排成了战斗队形,占据了有利位置。而刚才没捞着露脸的骑兵们则紧紧的跟在十三郎的马后,排成一个箭头型。
武安国拿起略显笨重的望远镜向来路看去,一队人马打着大明旗号飞奔而来。在距他们二里左右稳住阵脚,一个侍衞服色的人纵马而出。远远的勒住坐骑,细声细气的问到:“前方是何路人马,在此做甚”。
众人见他是个白白净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十分可爱。并不介意其问话不是很有礼貌,高兴的告诉他,大明怀柔县典史武安国的带领本县乡勇在此杀鞑子,保衞家乡,并问他来历。那少年听说是乡勇,轻轻撇了一下嘴,拨马回本队去了。气得王浩等人小声问候起了那少年的家长。
稍顷,只见明军大队人马两边一分,让出一条出路,一个主将带着三两个随从从阵中飞奔而至。马上的将军不过十七、八岁样子,一张古铜色的面孔生得有棱有角,透着几分刚毅。远远的冲武安国等人一拱手,大声说道:“虎贲左衞指挥使朱立奉皇命巡边至此,幸会各位英雄,不知战况如何”。众人听说是御林军,非常惊讶,见那将军十分礼貌,纷纷拱手还礼。
武安国历史虽然学得不好,也知道明朝有个朱棣抢了自己侄子的皇位,曾派人七下西洋,五次御驾亲征蒙古。二十一世纪北京城大锺寺裏面还收藏着明成祖时代的大锺,重四十多吨,后来干隆自夸盛世所筑的锺和其比起来,根本没脸见人。不知朱棣和这朱立是不是一人,为什么好好的王爷不作,假充什么将军。偷眼仔细打量,总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再看看那将军身边的几个侍衞,各个面白无须,不是太监又是什么东西。
武安国见朱棣刻意隐瞒,也不愿说破,省得大家见礼麻烦。况且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大明朝皇帝都有些怪癖,自己封自己为将军、太师的大有其人,总之是家传的荒唐,不必深究。刚要回话,王浩抢着说道:“来了三千蒙古鞑子,呶,就剩了这么几个”。得意的用手向焦头烂额的俘虏们一指,“这不都在这呢,其他的都被烧死在山谷中了”。
“啊……”几个太监夸张的用手捂住了嘴巴,陪着朱棣下马向谷口走去,没到近前,焦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几人肚子里一阵翻江蹈海,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而那火势丝毫有见小,看样子不把整个山谷的草木耗尽,是不会停了。
朱棣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些怪模怪样的乡勇,身上花里胡梢的衣服,头上圆滚滚的铁锅,都是他前所未见的打扮。手中那带木柄的乌黑锃亮的铁管子,更不知是什么东西。但乡勇们没有人受伤,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早就听徐元帅说起武典史的大名,我朝最近在塞外大败蒙古,武典史所献的连环弩居功至伟。若不是有人故意刁难,武典史早就挂印封侯了。这些弟兄们手中的,想必是武典史最新监制的利器,不知是如何用法”。判断出挡住蒙古骑兵冲锋的,一定是乡勇手中的铁管子,朱棣马上显出了浓厚的兴趣,拍起武安国的马屁来。
武安国从一个乡勇手中接过一把火铳,示范给朱棣。“乒”的一声打去,远处一个儿臂粗的树枝应声而断。
朱棣如获至宝般从武安国手中抢过火铳,照着样子借了子弹和炮子装上,放了一枪,把百步外的枯树打了一个洞。自己也被火铳后挫撞得在晃了两晃,差点没摔倒。咬牙挺直了身子,把火铳抵在肩上又放了几枪,掌握了基本用法。欢天喜地的把火铳翻来覆去又摸又看,看来是打算学刘备借荆州了。
“这日后的一代暴君兼雄主,此刻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啊”。武安国解下腰间的三眼短铳,交给朱棣,说:“这些都是奉命替徐大将军监制的,本来想送往塞外,没想到蒙古人来得这么急,只好暂时借用。这把三眼短铳射程虽然比将军手上的短些,但一次可连续三发,单手就可以发射。将军在马上用它可能更合手些”。
“是吗!”朱棣接过三眼短铳,把火铳交还给乡勇,翻身上马,在马上四处瞄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三军统帅。一会,把短铳插到腰间,打马回到武安国面前,拱手施礼“多谢武典史,先生还有什么宝物,不妨多送我几件,过阵子我回了京城,也送你几样海外奇珍”。
这哪里是将军啊,众人见朱棣如此无赖,都觉得好笑,心中暗道“不知是哪家纨绔子弟,年纪轻轻就做了御林军指挥,好在没上战场,不然岂不是丢人”。
武安国见朱棣童心未泯,不想扫他的兴,心中暗自思付“这纯真少年日后不知遇上了什么悲惨的事,才变得那样残暴”。拿出简易望远镜,正给朱棣示范,镜头中却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地从远山上跑下,凝神细看,不是斥候长王飞雨又是哪个。连忙把望远镜交给朱棣,拍马迎上前去,把王飞雨扶住。
王飞雨不等自己喘过口气来,断断续续的汇报:“三、四万、蒙古大军,距此、不到、两日路、路程”。原来他去远处打探,接到部下的急报,前日又有大队蒙古人马从北口城(今称古北口,我们的历史中,张治中将军曾在此率军和日本人血战)入侵,路上不像先前那伙人一样四处抢掠,而是直奔怀柔方向。他快马回报,结果被大火隔在山谷另一端。仗着有一身爬山功夫,才没耽误了消息。